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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这一夜,像是轮回(1)

“韩述,我不是故意跟你过不去,你别为难我好吗?”桔年相当克制地说着。

韩述也摆出讲道理的姿态,“你现在面前站着的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年三十晚上你要我流落街头吗?”

“我很同情你,但我没办法,你住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呢?”

韩述假装没听懂,她就差没说你流浪街头是你的事,我管不着。韩述也不是不知道要她做出留下他的让步很难,以她的性格,就算换作是现在跟她打得“火热”的唐业,想必也难以得偿所愿。可韩述想,那又怎么样,他不是那个说句话都要思前想后的唐业,他的恬不知耻都是被她磨炼出来的。

“怎么没有办法,你只用收留我一段时间,不用多久的,过完年我就出去想办法。就当发发慈悲,救救一个可怜的人。”

“上帝救自救者。”桔年木然地说。

韩述气不过,又忍不住尖酸刻薄道:“难怪上帝也救不了你,因为你从来也不肯救救你自己,你以为你一个人老死在这活死人墓就很快乐了吗?你太需要一点儿人气了,真的,不光是你,还有这座房子。”他继而又宣告道,“反正我不走啊!”

桔年显然被他的话气得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居然还一副拯救者的姿态。

“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反正我不走!”韩述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横竖就是这句话。他在赌她拿不出行动上的实质驱赶。

果然,桔年无奈又冷淡地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跟他继续纠缠,一声不吭地扭头进了里间,关上了门。她自知拿他没有办法,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便索性缩进了自己的壳。

韩述顿时暗喜,以她这眼不见为净的态度,看来是如愿以偿了。他心情大好地把自己的行李重新放回原先的位置,再想起中午被老头子驱赶出门的晦气,深觉古人的智慧了得,要不怎么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早在一天之前,他做梦也没敢想有朝一日还能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转悠了一圈,那欣喜的劲儿还没来得及过去,忽然一个很现实很客观的问题摆上眼前,那就是,他今晚睡哪儿啊。

桔年住的地方简单得一如苦行僧修行之所,这屋子只有两间房,分别被她和非明占据,所谓的客厅只是个四面墙围绕的“寒窖”,连张长沙发都没有,最舒适的位置莫过于非明之前坐过的那张竹制的躺椅。

韩述是那种打死也不睡地板的人,他确认找不到更好的栖身之地,只能锁定那张竹椅,被褥是不可能了,行李箱里作为居家旅行常备良品的床单这时发挥了它的功能。韩述将它铺在竹椅上,然后躺上去,非明可以整个儿窝在椅子上,以他的身高,两条腿只能搁在地上。他只脱了外套,用尚有节余的床单包裹住自己,外边再盖上厚外套,便试图就这么入睡。谢桔年能这么放任他在外边自生自灭,不过是笃定他没有办法栖身,他偏要让她知道,他的办法多得很,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话是这么说没错,当韩述在竹椅上度过了仅仅十五分钟,他就知道这一屈一伸是够难受的。韩述打小没吃过什么苦,读书时参加的唯一一次露营性质的夏令营,在郊外搭了个帐篷,他妈妈孙瑾龄还连夜跟司机一起把被褥送到了他身边,他嘴上抱怨妈妈多事,可晚上抱着自家的被褥,其舒适与帐篷里的毛毯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桔年家的竹椅夏日还算清爽,在这样一个冬夜里却称得上苦寒,再加上薄薄的床单不但无法带来暖意,就连椅子上的些许小凸起都盖不住,硌得他难受。

于是,“豌豆王子”说过了豪言壮语,结果在这竹椅上却是辗转难眠,只觉得身下没有一寸平坦的地方,双腿伸直也难受,蜷着更酸痛。比这更难以忍受的是老房子夜里的寒气,岂是一条床单和遮头露脚的外套可以遮挡的。人一静下来,刚有睡意,那寒气就像一条恶毒的蛇从脚心一直钻上来,直至五脏六腑。

韩述越缩越紧,他也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意识陷入朦胧,就进入了一个介于梦和幻觉之间的状态。他好像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迷了路,呵气成冰,血都快凝结了,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最可怕的是这冰雪的世界不知道哪里是个头,积雪中的脚印也被覆盖,走不出去,又回不去。

终于,有人坐着雪橇降临在他身边,那冰雪女王不是谢桔年又是谁。韩述如见救星,连说:“你救救我,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