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讲一个故事吧。”
“不可以哦,阿贝尔,”赛尔温说,他把故事书放到桌子上,把被角掖过儿子的双肩。“已经讲过两个故事了。该睡觉了。”
“可是,”小男孩小声地说着,用被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如果怪物抓我怎么办?”
赛尔温露出微笑。他无奈地责问自己为什么要给儿子讲这些故事,这些古瓦洛兰传说充斥着勇敢的英雄战胜邪恶巫师和丑恶怪兽的故事。赛尔温小时候也有一本故事书,他的父亲也曾念给他听——只不过那时的他比阿贝尔年长一些。
刚才读的故事,影门,是赛尔温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年轻的骑士侍从对抗一位恶毒国王,阻止他将全世界笼罩在黑暗中,最后大团圆结局的故事。这个故事曾把他吓得呆若木鸡,这段回忆让赛尔温十分怀念。或许他应该再等儿子稍微长大一点再读给他的。
“只是故事啦,”赛尔温轻轻坐在阿贝尔床边说。“即使你做了噩梦,那些故事里的怪兽也永远无法伤害你的,懂吗?全是假的。故事不是真事。”
他俯下身轻吻阿贝尔的额头,但小男孩向后退缩。
“怎么?”赛尔温哼笑道。“长大了,不要亲亲了?”
他顿时笑意全无,他看到阿贝尔继续向下陷入床中。
一阵寒意顺着赛尔温的脊梁蹿上来,他的儿子越陷越深,就像是床垫下面张开了一个深坑。在阿贝尔的哭喊声中,床单紧紧地裹住他的身体,然后开始反出亮光,变得越来越柔软湿滑,最后变成了一条红通通、脏兮兮的舌头。
赛尔温从惊恐的呆滞中猛然回过神。他向儿子伸出手,挣扎着想要抓住阿贝尔并把他拉出来。
但是那条舌头越缠越紧,越吞越深。
木制的床沿随着一声锐响崩裂。锯齿状的碎木顶了上来,逐渐变得尖锐、发黄,逐渐钙化变成了一排排长牙。整张床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赛尔温的儿子一口吞下。
“阿贝尔!”他哭喊着,一股恶心的感觉让他差点跌倒。一缕缕黑雾钻出阿贝尔的口鼻,像逐渐成型的风暴一样在变了形的床上方盘旋。
那张巨口用力张大,像打哈欠一样发出一声令人耳膜破裂、血液凝固的尖叫。这不是伟大掠食者的咆哮,也不是野兽召集同类的嚎叫。在赛尔温听来这更像是婴儿诞生的第一声啼哭……差点就让人觉得是出于剧痛的啼哭。
“爸爸!”阿贝尔发出尖叫,然后消失不见。
巨口狠狠咬合。
赛尔温弹坐起来,大口呼吸,抽了满满一腔凉气,用手抹了一把挂满冷汗的脸。他的双眼快速四下打量,在这没有光照进来的房间里什么都没看到。这是皮尔特沃夫的午夜,楼下街灯的光只能透过窗帘勉强看到。
过了一会,他猛烈的心跳平复下来,思绪也开始冷静。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有哪次噩梦如这般真实。
他想起自己的儿子。他应该下床,只要片刻,悄悄地看一眼阿贝尔。看看他有没有——
“爸爸?”
赛尔温望向说话声的方向。他的双眼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足以辨认出儿子的小小身形,他正站在自己床尾。
“阿贝尔?”赛尔温疑惑地眨眼。“阿贝尔,你在这——”
“为什么?”男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