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柳姨姓氏,在学堂里记下的名字,便是柳婉筠。
夫子总说柳绿生来便是一副英气的凛然眉眼,倒与她名字有几分出入,小时留着短发时,没少被认作男孩子。柳绿倒不以为然,只觉自己与众不同,与那些低眉顺眼的娇娇小姑娘都不一样。
每当这时候小红就捏着她的脸故意逗她笑。
要说容貌即便是再讨厌柳姨的老阿婆们也不得不叹着气赞她一声祸水。在这个温润清和带着吴音侬语的水乡里,从无人似她那般明艳。像是清冷干净的池塘陡然落入一朵灼眼的海棠。
柳姨不绾妇人发髻,乌顺的长发总是用木簪斜斜挽着,露出一片雪白细腻脖颈。细长的远山眉带着生来的飘然贵气,点漆般的眼眸狭长而轮廓极美,眼角微微上挑染着莫名的绯色,即使是平静的望着人,也自带几分妖娆风情。
鼻梁高挺而直,那咿呀婉转余音绕梁的唱腔,便从那红菱般的唇瓣溢出。即便是年华易逝,岁月也无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只有她不畏世人眼光,抿红妆,着红裙。也只有她,压得住这一身明艳。
柳绿同柳姨相依为命,但在小红眼里柳绿却不太与柳姨亲近。即便是柳绿小时哭着闹着要抱,柳姨也总是无奈的又手足无措的擦干她的眼泪儿递上一块糖。
那时,小红总觉柳姨眸里含着看不清的悲痛,却无法理解。
即便,柳姨不喜欢同柳绿一起,但,柳姨一定是喜欢她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跟小红整天总想着跑出去网吧打游戏不同,柳绿自懂事起,便只想着念书,学戏,等长大后能独当一面,便将柳姨养在家中如同其他大户人家的太太一般,不教她在外面被人欺负。
镇上其余人,都以为柳姨是柳绿的养母,亦或者不干不净的私生女。其实不然,柳姨,也只让柳绿唤她柳姨。
小红见过那对母女在台上的风姿,青衣水袖,精致的妆容,柔软的身段,唱什么便是什么。
柳姨咿呀唱起《白蛇传》时,我便觉她本身就是那雷峰塔下思念夫郎的素贞,她若唱起《西厢记》,又似那饱含娇俏的小女儿姿态。
唱起《穆桂英挂帅》时,眉目凛然花腔婉转,又是通身的气派。台下痴痴伫的孩童二人组总被柳姨勾起神思代入那戏中,品着百味人生。
台上唱着折子戏,台下浮名与功利。
无情戏子,何尝不是用自己的情意演绎着他人的故事,而台下看似感然的看客,却散场便去,最是无情。
然而,世事无常。
小红还记得,那天的夜雨比起往日更添几许,雷声轰鸣得叫人心惊胆战。
柳姨点着烛灯,难得的陪着两个人坐了会儿,她似乎喝了点酒,脸上泛着绯红。灯下看人本就明丽,两个人莫名有些茫然,只单纯的觉得好看。
柳姨唤我婉筠儿,柳绿便应。再唤阿泓小红便也嘻嘻哈哈的应声。
彼时柳姨细长眉眼凝着笑,红唇勾起,一身红裳衬着墨发,一点也不似年近四十的人,倒让小红想起她屋子里那相框中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