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近年关,国子学终于放了春假。
今年冬日虽然没有下雪,却是格外的冷,叶勉的屋子里摆了许多的火盆,大丫鬟们轮流值夜,每隔上一个时辰就要披上衣裳出来拨一拨炭火,万不敢让这屋子冷上半分。
外面已经初阳微亮,室内却一丝声响都无,叶勉盖着厚厚的锦被在罗账里睡得喷香,邱氏带着嬷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时,一掀帐子,见他还睡得小脸儿通红,半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气恼地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
“你个小懒虫!”邱氏骂他道,“我昨儿与你说什么来着?让你今日天不亮就去北安山,慧文大师要给你念经积福,谁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个小混蛋还敢在床上赖!”
“哎呀,娘!”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勉被人冷不丁地拍醒,心里老大不乐意,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一拽遮住脸,闷声道:“我不去,谁大冷天的往山上跑?”
邱氏竖起柳眉,一手掐腰一手去掀他的被子,“快给我起来!”
叶勉拽着被子与她扯锯无奈道:“娘您做什么啊?”
邱氏把他拉扯起来,一边给他披着袄子一边哄道:“快些起来,从山上回来,娘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酒醋白鱼。”
叶勉坐在那里,脸上皱成一团儿,打着哈欠抱怨道:“娘我都多大了,您还随意出入我屋子,让人知道了都笑话我,”叶勉鼓着腮帮子把袖子从邱氏手上拽了回来,“我自己穿衣裳。”
邱氏嗔了他一眼,“你多大了都是我生的,要么你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我再也不来管你,”邱氏说完甩着帕子转身出去,在外厅朝里面喊道:“我也懒得伺候你,赶紧让倚翠她们给你穿上衣裳,我就坐在这里等着,看你磨蹭到几时才能出得了这门!”
叶勉翻了翻眼睛,也不用丫鬟们过来伺候,自己抓起衣裳胡乱地穿上,又抓起一边的狐皮斗篷,冲着瞪着他的丫鬟们“嘘”了下手指,打开一边的窗子抬腿跳了出去。
邱氏的骂声从窗里传过来时,他已经骑在墙上了,利落地一蹦就到了那边院子。
庄珝屋子外面,静静地侍立着十几个丫鬟,见他衣裳都没穿得齐整就跑来了,都被唬得一愣却没敢多话,赶紧将门打开给他掀帘子让他进去暖和着。
屋子里静得滴水闻声,显然庄珝也正在睡着,叶勉一路走一路往地毯上甩衣裳,掀开锦账,庄珝似是听到了动静,刚朦朦地睁开眼。
叶勉滚到床上,把在外头冻得冰凉的手伸进被窝,又钻进他寝衣里,庄珝被他冰得一激灵,却也没躲开,将人捞进被窝里,紧紧地裹住。
“怎么这么凉?”庄珝刚醒,声音还有丝嘶哑。
叶勉手脚都缠在他身上,庄珝身上温热的体温让他舒坦地喟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怪你,”叶勉吸了吸鼻子出声抱怨道:“你半年前和慧文大师都说了些什么,我娘又逼我去听大师敲木鱼儿,放假第一天呐,还让不让人活啦?”
半年前庄珝为了拉拢他娘,请了慧文大师给他当托儿,把他俩的八字合的天上有地上无,这也就算了,那慧文大师竟还神神叨叨地与他娘说了些别的,吓得他娘也学着他祖母一般在正院儿供了个小佛堂,初一十五都要茹素,就怕他真如大师所说,此世羁缘太浅,要去续那未尽的前缘。
叶勉每月都被逼着上一回山,听着慧文大师念经文,盘腿一坐就是一整天,叶勉本就活泼好动,这哪里受得住,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
庄珝把他的脚夹在小腿间暖着,冤枉道:“合八字确是我安排的不假,后面所言却绝非我说,”庄珝思索了一番,“应该是我母亲了,她想让我们早些定了日子,才编出这么个话来,倒让叶夫人认了真。”
叶勉搂着他脖子哼哼道,“你娘都已经回金陵了,你就浑赖她吧。”
庄珝轻笑了笑,“那你在我这儿再睡上一会儿,睡得饱了午后我陪着你上山。”
叶勉闷在他脖颈里“嗯”了一声,就不言语了,庄珝一手搂着他,一手抚着他的后背,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呼吸均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