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喜,举朝震动,几位自皇帝渡江亲政时起就在朝的老臣几乎老泪纵横,多少年了?陛下终于有后了!
最喜的莫过于步惜欢,大婚当晚,他三更半夜的从殿内奔出,急传御医!退至宫门外当值的宫侍们从未见过君王如此失态,不由大惊失色,连大内总管范通那一张死人脸都变了颜色,还以为是凤体有恙,于是匆忙领旨而去。
因帝后大婚,这天夜里御医院老提点亲自当值,听闻传召,又见门口候着马车,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进了承乾殿一诊脉,压根儿不是凤体有恙,而是皇后有喜了!
大惊变大喜,老太监范通脸上的褶子往上扬了扬,与蹲在承乾殿飞檐上看热闹的梅姑那半张疤脸上的笑容一样可怖。
经御医问诊,皇后有喜已两月上下。
步惜欢大喜,厚赐了御医,宫人侍卫皆有厚赏。
乾方宫双喜临门,自这天起,御医每日早晚请脉,御药房、生药库、万安堂、典药局四司日夜候旨,连御膳房里都有御医当差,御厨们在膳食上倍加仔细,不敢出分毫差错。小安子从太极殿调到了乾方宫当差,暮青到御花园里走走,他和彩娥都恨不得搀着,这架势哪是伺候皇后,分明是伺候太后。
说来也怪,暮青本不害喜,被人这么一伺候,身子就好像真的金贵起来了,半丝油腥都闻不得,莫说吃口果子,就是喝口水都吐。
眼看着暮青略微圆润了些的脸庞又瘦了下去,步惜欢甚是自责,责自己未能早早察觉,竟因婚事令她受了劳累。
“这跟劳累有何关系?”这天一早,暮青晨吐发作,刚卧榻歇养,步惜欢就匆匆进了承乾殿。大齐建国,政务繁重,他近日下了早朝却总要回来看看她才能安心去理政。见步惜欢守在榻旁,那自责的神情浓得化不开,暮青忍着害喜的不适说道,“女子有孕后,体内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增多,胃酸分泌减少,胃排空时间延长,故而会有头晕乏力、食欲不振、喜酸厌腻、恶心晨呕等害喜之症,此乃妊娠反应,多数一旬即去,莫要忧思过度。”
这人若知道她有喜了,大婚之礼必不会办,那是他多年的心愿,她怎忍心见他此生抱憾?瞒着他,可不是为了看他自责的。
“……多数?”步惜欢眉心微锁,忧色愈浓。她言行素来严谨,无论晦涩之词还是寻常言语,皆言之有据。她说多数,即是说有些女子害喜的日子会很长?那岂不是倍加辛苦?
这么忧思着,步惜欢小心翼翼地抚了抚暮青尚且平坦的小腹,殷殷嘱咐,“母恩重如天地,切莫折腾娘亲。”
暮青被惹笑了,“哪听得见啊?两个月,才这么大,还没个铜板儿重。”
她拿手指捏了个大小给他看,“这么大,手脚刚长出来,眼耳口鼻也就大略像个人罢了。”
步惜欢看着暮青比量出来的那还不足一寸的大小,眉宇间的惊疑之色替了忧色——如此小?孩儿的眼耳手脚不该是一坐胎就生着的吗?
暮青见这人肩戴日月,袖拢乾坤,能谈笑间博弈天下,却被此事给惊着了,不由失笑,眉眼间倒因此添了几分生气。
这时,范通进殿奏说执宰等人在太极殿候驾。
原本朝中择定十月开始迁都,但暮青有孕在身,步惜欢不希望她受颠簸之苦,便下旨改期。这一改期,许多部署要重新调整,国事愈发繁重。
步惜欢听闻奏事敛了神色,只淡淡地应了声,却未着急移驾太极殿。他望着暮青那恹恹之态,守在榻旁牵住她的手,缓缓地为她渡着真气,直到她眉心舒展,阖眸睡去,他才起身理政去了。
许是这真气管用,暮青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便让彩娥备文房四宝,而后坐到桌前,执笔作画,画胎儿图。
彩娥和小安子从旁侍候笔墨丹青,越看越惊异!
这人……打娘胎里最初只是个叫“胚胞”的物什?
女子有喜头一月,腹中之胎也就黄豆大点儿?这倒也罢了,怎么模样儿不像人,还有尾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