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甫贤信步上前,双手抱拳,面上含笑,依旧是那般淡淡的口吻:“泰昌王言重了!王妃不过是顾全大局、心思缜密些罢了,而太子与公主重情知礼,令在下很是钦佩,何来见笑之说?那就拜别了,王兄还在等喜驾回宫,吾等只有速速启程,方能不误。”
竟也是个能说会道圆滑之人,我心里暗暗思量。
虽是早就做了心里的准备,可此刻真的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四年的王宫,离开龙案上那个慈爱如父的男人,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落,走到殿正中,规规矩矩地跪拜着:“狐玺谢叔父王多年教养之恩,愿叔父王龙体康健,愿西虬兴安长盛。”
叔父王亦是眼眶湿润,他侧首别转面孔,摆手示意我离去。
我起身再拜,心中如茧抽丝,又转身向着太子承锦和外公及一干大臣们欠身告别。司徒承锦面上难掩忧伤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不宜再耽搁,转身匆匆离去。
踏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两鬓忽觉有凉风掠过,恍惚间似有听到有人在喊我,是父王、母后和叔母后的声音,一阵阵重复的呼喊,如同梦魇。
我儿,不要去,生死存亡自有天意,父王不要你去复仇!
玺儿,不要去,不要去,母后只要你平安度日!
玺儿,不要去,你难道忘记了叔母后的话吗?
不,父王、母后、叔母后,玺儿一定要去,前方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亦无怨无悔,家仇国恨,玺儿怎能只求自保而苟活于乱世?
那呼喊声交替逼近我的耳膜,瞬间令我头昏目眩,呼吸困难,将要跌倒之时,忽觉胳膊被什么有力地拉住了。
回过神来,才觉察原是一只强大而有温度的手,我惊觉地抽回衣袖,强撑着站稳。看了眼脚下,心生后怕,原不怪他无礼,若不是刚才他伸手拉了我一把,恐怕我早已摔下台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第一次与男子有这样近的肢体接触,不禁两颊滚烫,听到他冰冷中似有讥讽的语气说:“你还好吧?”
“我没事,多谢左贤王出手相救。”
我惊魂未定,低着头回谢,想象着他嘴角那一抹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轻蔑笑意,瞬间有些厌恶,感激荡然无存,只小心翼翼地前行,尽量与他保持一些距离。
步行出了王宫,便看见那用喜帐装饰过的马车和整装待发的迎亲队伍。按照和婚礼制,送亲的仪仗队只能到王宫宫门外,然后由幽国迎亲使节引领,随迎亲护卫队伍前往幽国。
马车行至城中,便听见车外有众声呼喊:“天泽公主,万民之福,千年无期。”
我轻轻掀开帘帐一角,见西州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跪拜在街道两侧,心下大为感动,却有难言的酸楚,只更加坚定了入幽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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