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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

“你心里对我是不是还生出三贞九烈的幻想?不,其实我可能是三教九流,更可能是你的三皇五帝。”

可桌面扩音器传来上面淡淡的哭泣,两个人当即扔下粥碗飞奔上楼,一个放下三皇五帝的架子,一个放弃做老婆三从四德的沙文猪的幻想。

02

钱宏英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被柳钧破坏,心头非常来气。对柳钧,她没措施,不免将所有的气转移到弟弟和弟妹身上。钱宏英心说,一样的有手有脚,一样的平民出身,嘉丽还有重点大学文凭,凭什么吃不消一个自家公司的出纳职位。钱宏英愤而告辞,出来正好遇见回家的弟弟,兜胸一把扯住,拉到一角:“我今天才想起来,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在家替你摆平你老婆,你们一家子够瞧啊。”

“我每天那么多事,哪有时间花天酒地,也不会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姐又不是看不到我工作量。”

“你春节前三天,在新开的那家商务会所,不叫小姐去什么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以后你家有事别找我,没空,我也不是三头六臂。”

“姐,嘉丽不是不会开车嘛,你就……”

“谁天生是会的?不会就学,怕什么,我难道就是女超人,管了自己还得管你们一家。哦,对了,你们要学梵文,学澳大利亚红酒与智利红酒的区别,学咖啡哪儿产的怎么烘焙,敢情我是打粗工的老妈子。”

“姐,不是这么回事。”钱宏明拖住怒气冲冲的姐姐,想拉进附近一家春节照常开业的咖啡店慢慢谈,但被钱宏英猛一甩手,又是一瞪眼。钱宏明在他姐姐面前不敢造次,只得看着姐姐开他用过的宝马三系车离去。他认定姐姐气的是他,可是又从来不舍得骂他,只能拿嘉丽出气。姐姐气头上的话他又不好对嘉丽讲,免得两人心生龃龉。

可是家里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仅嘉丽无法解决,他才刚退休的岳父母因为人生地不熟,也行事不便,需要有人帮忙。再说,他刚通过姐姐买下一幢双联排别墅,装修的事儿本来可以委托姐姐监管,现在可怎么办,难道大包大揽地交给装修公司?那不知得多花多少钱,而且还质量有问题。可是,再回头去找柳钧帮忙,他此时已经说不出口,柳钧现在也有了家小,而且是个超级大忙人,帮一两次可以,多帮……柳钧刚才不已经说了,总跟兄弟老婆凑一起不是回事。这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嘉丽说。

偏偏钱宏明春节去上海后没几天,家里中央空调不制热了。嘉丽不知情,打电话到钱宏英的手机。不料这回钱宏英的手机由办公室秘书接听,嘉丽只好留个电话,请姐姐打来。结果姐姐一直没打。嘉丽再去电话,依然是秘书接听。她与父母商量,大家都觉得应该找物业,物业一听,建议他们找品牌维修站的专业人士来看。嘉丽记得当初装空调是柳钧一手帮办,家里翻箱倒柜也找不到空调维修单,尽管丈夫曾叮嘱她柳钧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尽量别去打搅,可是家里冻得冰窟窿一样,嘉丽只能打电话找柳钧。

柳钧却刚好被安总请去给调查小组做说明,他也不记得当初的空调说明有没有给钱家,就让在家的崔冰冰帮忙找一下。崔冰冰哪有这个空?干脆一个电话打给嘉丽,让嘉丽抱小碎花到她家住几天,等柳钧回家再解决。嘉丽哪好意思,此时一圈儿赔笑下来心头也恼了,发个短信把事情扔给无所不能的钱宏明。钱宏明当然清楚他姐姐不接电话的原因,现在电话都是来电显示,只要一看是嘉丽打来的,她转手让秘书挡驾就行。他只能给外贸公司的员工打电话,让解决老板家的小问题。其实问题很简单,找到室外机看看是什么牌子的空调,上网查一下公司网站,再顺藤摸瓜摸到本地维修点,即使手头没有安装说明书和保修单,可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宏明的员工不会替老板省钱,多花点儿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无非就是一个方法问题。

钱宏明忙碌之余,不断打电话询问事情办得如何,得知手下员工很是尽心尽力,嘉丽也与之相处和谐,索性叫嘉丽以后有事直接找那员工,不要找那些大忙人了。

柳钧不知道事情原来牵涉那么多前因后果,他在安总的安排下协助审查,本就满心如履薄冰,压根儿无暇考虑嘉丽这边的事情解决与否,再说他也相信崔冰冰的能力,一个连银行都管得了的人,怎么可能管不好一桩小事?

他原以为面对质询的时候,他很难理直气壮。他本来就认定安总行为有鬼,而他与安总也存在猫腻,调查小组问起来,他怀疑自己很难对付,这也是他当初想到如果安总公司出事,他避去国外免得配合调查的原因之一。可他竟然意外顺利地应付了质询,而且还赢得工作小组的好感,进而影响到小组对安总的调查。这么大笔而且很容易台下起猫腻的资金的运作既然能经得起调查,而且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大家就有了抓大放小的心。再加上安总回国后便加紧扭转乾坤,调查工作竟然无声无息地无限拖延下去,渐渐上面没人提起了。

柳钧应付调查小组的质询之后,又顺便到安总公司向生产技术部门汇报研发进程,拿人钱财,总得让人花钱花个明白。他在电脑上向大伙儿展示一段录像,是初步搭起来的东海一号分段部件框架,以及试验加工全程。人们可以清楚看到全自动的喂料,全自动的加工。如果最终参数能达到某一数值,那么这台设备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而且,类似精度的设备在市面上也应该有一定市场。可是东海一号的要求不同,东海一号要求的现代国际中等偏上的加工水平,那么腾飞研发中心的工程师们还将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对于线性输出问题的进一步解决,业内技术人员都清楚,非一朝一夕可以达到。而目前的进度,已经让在场诸内行人无可挑剔。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提问的时候,柳钧意味深长地回答:“整个研究工作,大家都是内行人,说白了就是烧钱。目前第二批资金已经烧完,已经在动用我公司的资金。可是看贵公司的现状,我真是开不了口。我很犯愁,接下来怎么办。青黄不接,停止就意味前功尽弃,而继续往前走,则是面临一个资金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柳钧。公司生存堪虞,哪儿拿得出资金继续让腾飞搞研发?生存摆在第一位的时候,其他什么都可以往后靠。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研发,只是公司的奢侈品。

“看起来,我们研发中心得自谋出路了。”柳钧点到为止。他也知道眼前这帮人解决不了资金问题,但他必须说,免得安总公司的这帮人总是以为他们是金主,有十足理由对他指手画脚,把腾飞几乎当作殖民地,想来就来,想调查就调查,把他柳钧使唤得经常飞来飞去。现在,好吧,你们可以闭嘴了。果然,大家难堪的沉默之后,便不再理直气壮地提出问题。会议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柳钧下午的飞机离开,会后便去安总办公室告辞。安总办公室有五六个人在,柳钧不认识这些都是谁,而安总也不打算回避这些人,握住柳钧的手道:“你是个大忙人,这回又让你来回折腾两天,很过意不去。不过说明问题还是有必要的,算是帮我的忙,人情记在我账上。”

“安总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们公司自行研发的新产品多,向税务局申报的退税也多,税务局见我们新产品退税申请数目超行业平均水平,对我们非常警惕,经常下来查账。我们也因此被培养出每个产品每个项目单独建账的习惯,税务下来检查的时候一目了然,非常清晰。这回我们合作的研发项目也不例外,不麻烦,只是我们公司的正常管理程序,再说查账也是出资方的权利,呵呵。”

安总感慨:“跟你们这种管理先进的公司合作,不仅我们省心,也让我们学到不少好的管理理念。你好好干,相信我们公司的困难也是暂时的,上至省市领导对我们都很重视,我们的合作项目应该前途无量。”

柳钧直说:“安总,三期资金我先垫付。希望贵公司尽快落实,要不然我那边真是无米开炊了。到目前设备实际调试阶段,那真是开动一下机器,烧一刀子的钱。我真担心撑不住。”

“先克服克服,克服克服。”

柳钧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功而返。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估计安总第三笔款子肯定不会爽快地付。若是改制成功,钱成了安总自家的钱,一般很少有人舍得为研发实实在在地掏腰包,那么安总可能会跟他软硬兼施讨论一个方案,尽可能将第三笔款子打个折扣支付,或者换种形式支付。若是改制不成功,他们公司还哪来的钱?但是,合同上面有个约定,若是不按期支付,超过多少时间,那么可以从这个时间起中止合同。离约定时间还有三个月,柳钧唯有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