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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耿番威扬都尉治(中)

东郡地形狭窄,沿着黄河,呈东北、西南的走向,东北到西南长,约四百多里远近,西到东的宽度窄,窄处只二三十里,北部较宽,然亦不过百十里。郡之辖县有一二十个。境内虽然有山、有水,然大致都是平原。简言之,在刚刚歼灭景尚、王党部,如张曼、耿纯所言,曹幹威名大振之此际,如果能得到铜马的遣兵相助,那么拿下东郡并不是一件难事。

唯二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一为董次仲,一为铜马。拿下东郡后,董次仲肯定发怒,董次仲和爰曾、刘诩的关系不错,那如果爰曾、刘诩遣兵来帮助董次仲的话,怎么应对?铜马方面,不仅是铜马会不会愿意和曹幹联兵共取东郡的问题,此外还有个问题,就是铜马之前和曹幹约的是曹幹取东郡之北部,铜马得东郡之南部,铜马的这个“想法”,对曹幹其实是不太有利的,如果把东郡的南部,其郡治濮阳以南地区都给了铜马,则曹幹能够占据的东郡地界,就不是很大了,——北边是董次仲已占的荏平、临邑等县,等於是留给曹幹等占的便只有东郡中部的这一地区,东郡本就狭窄,那曹幹能占的地方便等同是“弹丸之地”,将来若是谋划向河北用兵,只以此“弹丸之地”,兼以南、北各有非本部之义军,恐怕不足作为后方。

到了第二天,耿艾、曹丰、李顺、刘孔、张朗、邓充、潘章、阮原、番侃、冯达等等俱应召到后,——曹丰才来了定陶县不久,冯达本是乘氏的县令,因其颇有才干,曹幹把他调来了定陶县,现改用他为帐下一谋佐,诸人与张曼、耿纯聚坐满堂,畅所欲言,各道出自己的意见。众说纷纭,有的说张曼、耿纯的建议很不错,可以用之;有的以为董次仲可能会有的反应不能不虑,若是因此导致和爰曾、刘诩开战,不免得不偿失;有的认为铜马实力强大,部曲号称一二十万,非是曹幹现有之实力可与比之的,那如果把东郡的南部给了铜马后,铜马接下来再觊觎东郡的中部、乃至定陶郡,该如何是好?会不会反而成了引狼入室?

诸人的意见各不相同。从上午争论到下午,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来。下午,继续再议,仍和上午相同,也又是争论了半日,依然是彼此不能说服。曹幹听他们所说之他们各自的意见,觉得都有道理,一时之间,亦陷入踌躇。入夜之后,诸人散去。曹幹独留堂上,自又斟酌多时,仍是不好即下决心。便在曹幹起身,准备回后宅的时候,褚交进报,外有人求见。

原以为求见之人或是张曼、耿纯,然却非是他俩,而是番侃。

曹幹请得番侃入堂。番侃伏拜地上,行礼罢了。曹幹笑道:“番公,你请入座。”番侃恭恭敬敬地应诺坐下。曹幹又笑道:“番公,今天军议时,我见你没怎么开口。公之智略,我素赞叹,缘何如此?”番侃答道:“今日军议,群贤毕至,诸公皆有高论,在下故不敢妄言。”曹幹说道:“那军议已散,公却又来求见,复是为何故?”番侃说道:“回明公的话,在下实非是无有意见,而是在下的意见,不好当众言出,故乃趁军议散了,敢再来求见明公,敬献愚策。”曹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猜出了他这会儿求见,必是为此,此时闻得他言,果然自己猜得不错,遂抚摸短髭,从容笑道:“公智略深远,公之策必高明之策。我敢愿闻之。”番侃说道:“启禀明公,侃之愚见,张公、耿君之进言明公即取东郡之此议,系长远之见,宜当采用。”曹幹说道:“张公、伯山此议,我亦以为佳,然今日军议之上,诸公颇有别见,番公啊,我不瞒你,搞得我现在也有点迟疑难决矣。”番侃说道:“明公,今天军议的时候,侃在旁仔细倾听,发现诸公之所虑,不外乎两点而已。一个是董次仲可能会因此请求爰曾、刘诩相助於他,从而有可能会导致明公与爰曾、刘诩两部的矛盾;一个是若真的就将东郡之南部诸县让给铜马部,则就算是东郡下之,於我亦无大利。却以在下愚见,此两虑固是,然都不难解决。”曹幹“哦”了声,倾身向前,问道:“番公,以你高见,诸公之此两虑,如何解决?”番侃说道:“闻得明公早前,曾数遣使者,往谒爰曾、刘诩,此是明公与爰曾、刘诩并非无有交情,侃之愚见,何不在用兵东郡之前,明公再遣使者,先去谒见一下爰曾和刘诩?备以厚礼,敬以卑辞,先处理好和爰曾、刘诩的关系,然后,再用兵东郡。既已把和爰曾、刘诩的关系处理好,这样,即便董次仲因此致怒,欲求助於爰曾、刘诩,势亦无用矣。如此,诸公关於爰曾、刘诩的此虑,不就得到解决了么?”曹幹说道:“公此言颇是,但只凭一使者,卑辞厚礼,就能处理好和爰曾、刘诩的关系么?”番侃说道:“若只凭使者、财货,或尚不足,然若再加上‘公理’,便即足矣。”曹幹没听明白,说道:“‘公理’?公此言何意?”番侃说道:“明公,董次仲是东郡人,明公亦东郡人也,董次仲无能,不能全占东郡,至今仍只能盘踞东郡北部之数县地耳,则东郡余下之县,明公自往取之,有何不可?此即侃所言之‘公理’也。这是公理之第一。还有第二,即东郡本非爰曾、刘诩之地,东郡归谁所有,与他俩实际上都没多大的干系。如此,侃敢请明公试想之,东郡之归属於谁,既已与爰曾、刘诩关系不大,明公又也是东郡人,率部还乡,理所应当,再又加上明公的厚礼已至,则爰曾、刘诩又有何由相助董次仲?更无须说,景尚、王党部之所於旬日间即被歼灭,悉明公之谋、力也,明公於今威名远扬,且早非是董次仲可比之矣!”曹幹沉吟了会儿,颔首说道:“番公的这番分析,有道理。”问道,“爰曾、刘诩之虑也许可以由此解决,有关铜马之虑呢?”

番侃说道:“明公,有关铜马之此虑,更好解决!”曹幹问道:“公有何高明之策?”番侃慷慨激昂地说道:“明公已知东郡之要紧,则此等要紧之地,又怎可分与别人?在下愚见,今取东郡,实不需邀铜马共进,只靠我军一部,便足取矣!”曹幹说道:“只靠我军一部?番公,我军刚经鏖战,将士疲惫,此其一也;东郡虽狭,辖地不算小,有县一二十数,其现有之郡兵加上各县之县兵,不下万众,此其二也。只靠我军一部,除非是经过足够的休整,否则,暂时恐怕是难以将其取下的吧?”番侃说道:“明公,在下愚见,只靠我军一部,已经是绰绰有余。原因有三。一则,明公今威名远扬,东郡守军肯定都已经惧怕明公,是其守军已怯,怯则其众再多,无忧也;二则,我军虽是刚经鏖战,然亦是新获大胜,士气正值高昂,士气低落的时候,千日一战,犹无胜算,而士气高昂的时候,一日十战亦可胜也,且明公素爱护部曲,久得部曲甘愿效死之心,因以在下之愚见,不需太多,只需五到十天的休整,我军将士定然就可再战;三则,现在快到十一月底了,深冬寒冷,我军又是刚打过一场大战,东郡的守军必然是想不到我军会在这时进攻东郡,此是‘出敌不意’,於兵法言之,大有利於我。”说到这里,番侃离席,下拜地上,说道,“明公,综合此三点,在下愚见,不需要铜马的相助,只用我军一部,也足可取下东郡。在下不才,敢向明公请战,愿为明公攻取东郡以献!”

曹幹也起身来,亲自把番侃扶起,握住他的手,笑道:“公,我之陈平也!”番侃说道:“明公,侃所欲献之言,已经献毕,未知明公是何意也?”曹幹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说道:“明日我将再召诸将、诸公,细议攻取东郡之进战方略!”却是接受了番侃的意见,不但决定了攻取东郡,而且是决定不再借用铜马的力量,便只由他一部来攻取东郡。番侃大喜,挣开曹幹的手,重新拜倒在地,再次请求说道:“侃不才,敢愿为明公先锋!”曹幹笑道:“以公之才,先锋焉足屈之!且待进兵往取东郡之际,对公自有重任。”

翌日,曹幹再召张曼、耿艾、曹丰众人,定将下来,便采用番侃之谋,先派使者去谒爰曾、刘诩,然后便也不再借用铜马之力,即由其一军攻取东郡。往谒爰曾、刘诩的使者没有另选别人,依然是选了高况、张朗两人担任。高况、张朗即日启程,分赴爰曾、刘诩处。见到爰曾、刘诩,两人未提曹幹将用兵东郡此事,只是把重礼奉上,向他两人分别转达了曹幹的敬重之意。爰曾、刘诩都很高兴。也不必多言。高况、张朗於八九日后返回至定陶县。诸部兵马休整到此时,基本上也休整得差不多了。曹幹听了他俩的回报,知道爰曾、刘诩两人处已经安抚罢了,遂即将令下达,把分屯在各县的主力精锐,悉数召至定陶县。

十二月上旬,开始对东郡用兵。曹幹亲引一军,攻东郡之郡治濮阳,任耿纯、番侃为将,东北而上,往攻东郡都尉治之所在东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