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胭捂着眼睛退出来,靠在下一瞬就能塌的墙壁上,心揪着,堵在嗓眼儿,喘不过气来。
“小川怎样了?”沈太太听着动静,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赶过来,山摇地动里向屋里张望。
“人救过来,呛了水还睡着。”任胭怕惊着她,没敢细讲,扶了人回房。
她的衣袖和裤脚全都湿透了,通往房间的地毯上也汪着水,像块能噬人泥沼,咬住了就不撒口。
人无法进出,电话也是同样,隔绝了世界,死亡的恐惧又不过一墙之隔,所有人的精神都开始慢慢地颓废。
沈太太坐在沙发里抚着肚子低喃:“外头,不会成了一汪海了吧?”
捞出小姑娘的时候,一楼的水将将到了膝盖,她们进来这会,水面高度已经能没了大腿,楼顶也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漏水。
老仆搬了物件堵住缺口,可不过一刻,雨水渗透,开始滴答滴答。
底下搁着铜盆,单调惊悚的水声在公馆里回『荡』,催命的符咒一样,年轻些的小姑娘先没按捺住,咬着手背哭了出来。
老妈妈们也没工夫呵斥了,瘫坐在走廊上乞求老天爷开恩,让大伙儿能平安度过这场劫难,可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风雨声,还有座摇摇欲坠的公馆。
衣裳『潮』的心发冷,任胭裹了张毯子在身上,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低着头发愣。
脑子里一霎过了诸多事。
母亲在岛上破败的旧居,小山坡上阿公阿婆的院子;还有北京城富丽堂皇的萃华园,梁家的少『奶』『奶』徽瑜,还有尚在途中却不知何处的成世安。
最终,她的所有心思伫在辜廷闻身上。
她的未婚夫。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同做,很多话没有讲完,她有些难过。
她是个夜叉『性』子,遇上不平事能一往无前,哪怕碰个头破血流也要分个道理;可遇到他,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泼辣勇敢。
许佛纶曾同她讲人命最是柔弱,今儿见了,该讲的话讲一讲,省得遇上意外,徒留遗憾。
她日日同康秉钦说爱,委婉也好,直接也罢,势必要让他懂她的心思的,理会不理会那是他的事情。
任胭心里羞涩,哪怕是北京饭店里,辜廷闻求婚时说爱她,她也只是沉默着抱住了他,该讲的心事原是到这刻才后悔。
他今晚走前亲吻她,告诉她等他回来。
那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他回来,然后她就告诉他,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