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边看边笑。将冬姐姐的信看了两遍之后,他将三份家书仔细收起,而后去主帐找李营。
“李将军,今日出营,我在广宁城里见到许多难民,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露宿街头无人问津。若不管,只怕其中大多数人都熬不过这个冬天。我想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希望您可以给我签一道能随时出入大营的手令。”
李营听罢他的话,从图纸上抬起头来望着他,问:“你想如何为他们争取生机?”
“先以我靖国公世孙的身份去向城里的米商布商赊账,让这些难民吃饱穿暖了,而后去与广宁的守备商议,哪里可以让他们搭些窝棚挡风避雪熬过这个冬天。我会写信回家,让我母亲在京城筹集物资银两,再让我祖父上书朝廷,让靠近辽东的
城池先向这边运送一些粮食布匹救急,过后再由京城那边将借调的物资补上。您看可行吗?”赵桓熙问道。
李营点头:“你去吧,命令我会下到守营将士那里,你可自由进出,无需手令。但是有一点你要注意。”他面色变得严肃,叮嘱道:“你救助的这些难民里头,肯定会有铁勒的奸细,所以,你只管物资的筹措,从中协调,不要亲自去接触那些难民,以防被刺杀。”
赵桓熙悚然,他并未想到这一点,当下拱手致谢道:“多谢李将军提点。”
事实证明,在辽东,靖国公世孙这五个字很好用。李营写信让广宁守备派参军陪同赵桓熙去那些粮商布商那里以证明他的身份,几乎没有不肯把东西赊给赵桓熙的。
有了物资,守备派人整合安排难民,具体事务上确实用不着赵桓熙亲自插手。
忙碌了几日后,他终于有了闲暇,在营帐里写家书。给祖父和母亲他们写的是求助信,给冬姐姐写的,和他们的不一样。
托了人快马加鞭地将家书送回京城,半个月后,国公爷殷夫人和徐念安都收到了赵桓熙的家书。
这次殷夫人的信中也有画了,画的是广宁难民遍地的街道,还有那对在雪地里光着脚,无父无母的兄妹。
殷夫人边看边用帕子擦眼泪,对一旁的苏妈妈道:“这也太可怜了。”
苏妈妈道:“是啊,三爷画得真是传神,有这幅画在,不怕筹不来银子。”
殷夫人点头,道:“他既将此事托付于我,我必然要为他做成。”
徐念安收到的信里也有那对兄妹的画像,只是赵桓熙写的内容又与给殷夫人的不同。
“……当初我虽打定主意要替祖父出征,可事实上心里很是茫然,不知道到了辽东我能做什么,不知道我这样一意孤行地离开家,丢下你和娘,到底是对是错?到了广宁之后,我更茫然了,尤其是发现自己连一名普通士兵都打不过的时候。
“自从那日在广宁的街市上见到这对兄妹之后,他们的模样一直留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不再茫然了,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我明白了我强忍不舍离开你和娘,一个人远赴辽东的意义。
“如果能战,我愿战,如果不能,我也要尽我所能,给这些孩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这就是我现在能做的,该做的事情。我没有能力平息这场战争,但是再微薄,我要也竭尽所能地贡献我的一份绵力,为了这些孩子能活下去,为了将来不再有更多这样的孩子。
“冬姐姐,还记得去年中秋我们一起上街看灯,你说这样的太平盛世,有我赵家一份功劳吗?当时我附和你,其实我心里是有些自卑的,因为赵家的功劳,都是祖上打下的,没有我什么事。待明年抑或后年,我们再一起上街看灯,也许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对你说:‘冬姐姐,你看,这样的太平盛世,有我赵家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