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皇帝的表情有些怅然。
底下的人都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那一瞬间的眼波流露。
田氏冷眼望着,但因夜色苍茫,只能看见皇帝脸上一团模糊。饶是如此,仅凭那个身影,她也能想象到皇帝此刻的表情。田氏下意识地抬高了下巴,与周围不敢抬头的人截然不同。
皇帝还站着,对旁边递过来的一篮莲花花枝置若罔闻。
没人敢去催他,整个祭礼停在这里。
田氏收回目光,发现许妃也引颈望着祭台。田氏忍不住笑起来。
“千愁万怨,你也如此,我也如此。”田氏想,“统统是杀人凶手,只看是谁不得好死。”
那边皇帝呆够了,把莲花和珍珠一股脑抛入河水中,敷衍似地读了一段祭词,就摆摆手让人收拾了。很快祭祀礼仪结束,宫侍来传晚宴。內宫外朝分开两列,被一扇巨大的屏风隔开,边一皇帝为上首,另一边以田宪皇贵妃为尊,开始大宴。
烛火跳跃,一扫祭祀时的阴森沉闷,气氛又热闹起来。
宴会吵吵嚷嚷的,贵族们玩起游戏来比平时更卖力,不知道是否是对先前肃穆不敢言的一种补偿。一片觥筹交错,大家都认定了今夜必须尽兴而归。赵安找了个空子,伏在赵构耳边说了几句话。赵构举着酒杯一直在笑,让人怀疑他听没听见。
皇帝离他们挺远,见状让常侍太监仲思去叫这两兄弟过来。
仲思穿过一片横七竖八的贵胄,路上被人偷偷塞了许多小巧宝玩。他只微微点头示意,并不作任何停留。
很快赵构赵安就来到皇帝席前,贵胄的玩乐声似乎也轻下去了。多少人,只余光注视,早已心惊肉跳。
赵构摇摇晃晃走过来,几乎挂在赵安身上,走到御座前,也只是行了一个臣子的常礼。
赵安倒是战战兢兢的样子,五体投地。
皇帝就笑:“不必这样拘束。你们兄弟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好像前几天在上林要杀人的是旁人一般。
赵构就道:“还不是表姐夫太吓人了。”
皇帝哈哈大笑,说:“就冲你这句话,朕就可以摘了你的脑袋。”
场面上一静。
赵构状若无赖地往地上一坐,打了个酒嗝:“摘吧摘吧。臣的这条命,本来就是陛下的。”
皇帝狡黠地一眨眼,道:“得了,你的脑袋先寄这,且过来,朕有话问你。”
赵构说:“哪有寄着的道理,摘是不摘,给个准话啊。”
皇帝嘿了一声,手指虚点赵构,向左右道:“这小子,是不是跟当年章平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