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叶牧经历的最后一个故事。
在我二十岁那年,我终于吃掉了祖辈留下的那株太岁,因为饥荒和贪欲。
那是在皇帝退位后的第三年,旱灾席卷了整个华北,随之而来的是饥荒和饿殍。婴儿孱弱的哭声里都带着苍凉,像一拉一出的破鼓风机。人们老旧棉袄下的浊黄眼珠,满是麻木和无助。
维县境内的空气里飘散着臭味,原来人吃人,真的会吃红眼。可人不是萝卜,也不是葱花,我实在没法开嘴。
我只是个泥人师傅,没有钱去大都会。我怕我还没有到,就被沿路的饥民给杀了。
在连续吃了几天树皮和黄土之后,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我本来是最喜欢泥巴的,它们在我手上可以千变万化。但把它填入嘴里,才明白那种沉重和难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千万,千万不要吃下那株太岁。不然,不然会有可怕的。。。。’’老韩临死前死死抓住了我的手,反复嘱咐。但我实在是急了,不如做个饱死鬼再说。
那天飘着雪花,如果他们是白面多好,我的眼珠在上下打架。过多的树皮和观音土,让我动都动不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那株太岁被我吃了下去,它就那么小,青色的触须,半透明的身体。我本来还打算把它换了银子,来娶个媳妇。
我想着街头烧鹅,糖葫芦和麻花的香味,把那株太岁放入了嘴里。
那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它就像是活物,在我嘴里乱动。一条一条的触须,慢慢的开始伸展,让我窒息难受。
我用尽力气,用牙齿在一下一下的咬。它的味道并不腥,汁液很多,反而是像是薄荷水的甜味。
我记得那场战争进行了很长时间,直到我吞食了那株太岁,昏死过去。
‘‘醒醒,醒醒。’’马车是晃晃悠悠的,叫我醒了过来。
面前是一张清瘦的老脸,留着山羊胡子,带着瓜皮帽,一副地主绅士的时髦打扮。
‘‘这是,这是在哪里?’’我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我明明是吃了那株太岁的,半生半死。现在身上却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小子可是好运气,要不是东家我们路过的时候,发现你还有气,你就要冻死在沟里了。’’马车帘子外是一个粗豪的男人声音,他拉开帘子,是一个虬髯胡子的大汉。
‘‘多谢,多谢两位了。在下真是难以为报。’’我感激的打了个揖,露出老棉袄袖口的破洞。里面已经没什么棉絮了,也是被我吃了的。
‘‘医者当有仁心啊。小兄弟,你父母呢?’’
‘‘父母?’’想了想,我摇了摇头。我是被泥人师傅找回来的,那还有什么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