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的是。”韩周敛眸,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这样深陷泥潭的人,本就不该把无辜的人也拖累来……她那样好的人儿……”
韩周说着,惊觉萧谨言脸上没了笑意,连礼节性的微笑都已散去,眸中甚至有几分寒凉,当即止住了话头。
“是……草民失言了……”
忽地一声号响,二人齐齐望向水岸,是一艘不大的客船歇在码头,这会儿已一盏接一盏点上了灯,船工吹着号角招呼乘客上船。
“船要走了,再会了韩公子。”萧谨言微微颔首,示意韩周可以上船了,“威海之行,一路顺风。”
韩周一拱手,弯腰行礼,拜别萧谨言才向着水天交际处的那一艘小船行去。
“威海……阿莹,我终于要去看海了……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韩周的声音嘶哑如风吹朽木,毫无生气。
海风咸湿,裹挟着淡淡的海腥味摩挲着年轻人光洁的面庞,沙砾划过脂玉般留下浅浅的痕迹。青丝飞扬,一袭灰袍的衣袂迎着水天交际处的微光上下翻飞,清瘦的人影似要随风而去。
长滩上细沙与碎石、螺贝相合,赤足下的触感颇为微妙,如同踩上了揉进山楂粒的发面团,绵软中掺杂着些微硌人。
海水很凉,渐渐将灰色的衣衫浸湿,与皮肤紧紧相贴,亦或是在冰冷的海水中摇曳。
“周儿聪慧,算数一点就通。”
“周儿孝顺,这寿礼你祖父定会满意。”
“周儿义气,允哥儿免了罚,你伯母也特意来道谢……”
“周儿……”
“周儿……”
慈祥和蔼的夫妇面庞倏然自漆黑的深海浮现,一张张或真或假的笑脸走马灯般掠过年轻人的身侧,一声又一声,或夸赞或示好,自虚空中乍起又渐隐入黑暗。
“我韩家世代从商,你不经商研商反要之乎者也去念那酸朽的文章,是将韩氏祖业置于何地?”
“吴轩沛就是个穷书生,你少与他往来!”
“你大伯要开新铺子,你晚上就从账房支两千两银给他。”
“发哥儿要去考学了,你怎好意思就给这么点红包?再拿六百两!”
“表弟,这顿饭你请吧,反正你们家不差这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