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她从来也不属于鱼,更不喜欢在水里多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再看——他记起了自己来先祖湖边的目的。
不是什么巫妖式的“冥想”,而是为了“整理”。
在波及整个深渊的纷争暂时平息之后,需要他做的事情不多。
在等待她回来的过程之中,他终于学会了“计算时间”的方法,无师自通地。
他甚至理解了为什么所有有智慧的魔物都喜欢计算“时间”——因为无法计算的时间就意味着无法衡量的归期,意味着不可知的未来。
和原本轨迹极为固定的“鱼人”生命比起来,这种不可知实在是太过恐怖。
没有时间概念的鱼人,自行找到了更加精确的、计算时间的方法:
从她离去以后开始,他的头发第五次从肩膀长过了腰际——他估计在他彻底衰老之前,大概还有十几次头发修剪的机会。
鱼人的壮年期确实会长一些,但是过了那段时时间之后的衰老期就会极短——这本身便是节约部族物资的一种好方法,不会给同族带来任何多余的负担。
他本来从不为此感到困扰。
可现在每每想到这种可能,胸腔的位置就像是太久暴露于干燥的空气中,又干又涩。
他走入了水中,将长发完全浸湿,这样割起来的时候会省力很多。
可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突然某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晚一些动手的话,那是否便意味着时间的减缓?
虽然鱼人本能地就知道这不太可能,可这个念头终归还是让他犹豫了。
——可如果直接割了的话,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时间加快了呢?
——如果时间加快了的话,是否又意味着她回来的可能性增加了一分?
几乎是生平第一次,鱼人感觉到了某种极度的“矛盾”。
他不知道这种浑身血液都像是絮乱一样的感觉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突然就没了心情继续修剪。
他需要缓一缓——然后再下决心。
这对鱼人来说其实很是罕见。
鱼人的天性中终归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