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那个教谕,就只见那教谕皱了皱眉,似乎颇不高兴李健的发问。不过她到底还是答着李健道:“有这必要吗?”
“有。”李健沉声道。
教谕一扬眉,看看雷寅双,对李健道:“如今府上风头正劲,有个什么事都会叫人传得沸沸扬扬,偏李公子又是才名在外。公子可想清楚了,真想叫你这表妹在人前考核一番?!”
直到此时雷寅双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教谕是以为她那所谓的识字,也就是识得个《百家姓》、《三字经》而已,竟是怕她受李健的名声所累,万一考得太差,叫人耻笑了去。
她立时上前一步,朗声道:“学生愿意参加考核。”
要说起来,其实雷寅双也很好奇自己这些年学的东西,到底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鸭脚巷的几个孩子中,李健和小兔自是不用说,三姐和小静更是一个聪慧一个听话,这几人的学业从来都不用大人们操心的。就是那和雷寅双一样贪玩的板牙,也因他是个将来要顶起门户的男孩子,而被他爹娘和姐姐逼着不得不用功。至于雷寅双,因她爹那放羊吃草的溺爱,加上她身边还有个总不忍心看她抓耳挠腮而偷偷帮她作弊的小兔,她对学业的事一向又是得过且过,所以她一直都是很有自知之名地把自己定义为“鸭脚巷里最不学无术的一个”。即便这样,她仍暗搓搓地觉得,自己应该比板牙也差不了多少的。
而叫她惊讶的是,姚王两家先一步进京后,板牙也跟着李健和江苇青一同入了良山书院。虽然他的上面压着李健和江苇青,他居然也没有落后太多,每个月的月考竟也排在学里的前十名以内。
因此,雷寅双不禁更想知道,自己跟京城的女孩子们比起来,到底是好还是差,又差了多少……
等雷寅双默完一段四书五经,又按照先生的要求写了一段她最痛恨的经义释解后,那位被教谕临时招来的老先生看看雷寅双,点着头道:“看得出来,基本功还是有的,就是不够扎实。”然后给她评了个“乙”字。
对此,雷寅双已经很满意了。她原就不是个爱读书的……
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做完了所有的测试后,雷寅双的成绩出来了——她于四书五经和女诫内训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课目上都得了个“乙”。琴棋书画四艺中,她的棋和书也得了个“乙”。至于女红,雷寅双直白地跟先生坦言,虽然她能在十步之外用针在墙上刺出一幅画来,但针眼后面穿上线,她就全然无能了。那女红先生也是个性情诙谐的,便真的给了雷寅双一把针,见她果然能用针在墙上钉出一朵牡丹花来,竟因此也给了她一个“乙”字,叫教谕先生大皱其眉。女红先生还颇为振振有辞地道:“她们这样的人家,学这些原不过是要教她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将来不至于叫人给蒙骗去罢了,难道还要叫她们去做绣娘裁缝怎的?”
除了这些“乙”之外,不仅叫教谕很是吃惊,雷寅双自己也挺惊讶的是,其他课目她竟然全都得了一个“甲”,包括她认为自己最不擅长的算筹一课……
综合起来,雷寅双被排到了甲字丙班。和三姐、王静都不在一个班里——小静在甲字乙班,天才三姐则是自入了学后就一直是女学里的魁首,所以她在天才班,甲字甲班里。
而等雷寅双真正入了学,看到那辛字班上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她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场什么样的羞辱。
考完后,那位看似高傲无礼,其实只是刚直铁面的教谕才向她和李健坦言道:“我得向二位道歉,竟是我想差了。”又对雷寅双道:“因有人跟我说,你从小在乡下长大,便是识字也不过是粗识得几个字而已,偏你家如今又如烈火烹油一般,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盯着你们家。我便想着干脆免了这个考核,原来竟是我想差了。”
而,至于是什么人对教谕说的这番话,那位教谕到底没肯透露。
便是她不说,等雷寅双发现她和靖国公府的大姑娘许丹阳也是同班同学,且还无缘无故被她撞翻了桌上的纸笔砚台后,大概也就猜到了——无非是天启军的这一帮子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