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也就你觉得我好。”叶亭远摇头笑道。
他记得,当时被采药老人救了之后,老人心善,想着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给他介绍对象,开口的第一句总是,“别看山川腿脚有问题,人很实在的,长得又俊”,别人看到他,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腿脚不好,只有她觉得他好,哪里都好。
他摸了摸她的长发,说:“因为你在乎我,才觉得我好。”
聂梓煊很调皮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她想,这样才好,最好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发现哥哥的好,那哥哥就属于自己的了,不用担心被人抢走了。
他们到了鹿安,第一站去的是鹿安中学,他们就是在鹿安中学认识的。
正好是周末,学校没什么人,聂梓煊带着叶亭远到了曾经的高一(三)班。
她让他坐在自己从前的座位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像小时候那样坐到教室门外。过了一会儿,她把脑袋探进来,问:“记得吗?以前我经常跟我妈来上课,你在里面上课,我就在外面坐着。”
“那时我八岁,你十六,我妈是英语老师,你是英语科代表。我妈最喜欢你了,你可招老师们喜欢了。”
叶亭远摇头,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教室,显然对这一切都很陌生。
其实不单叶亭远觉得陌生,就连聂梓煊也觉得陌生。
十多年过去了,鹿安中学也变了样。教学楼还是从前那幢,但教室里的桌椅全换了。以前只有朴素的两块黑板、一张讲桌加学生的桌椅,如今不仅装了摄像头、投影仪,还添了电视、饮水机。教室也翻新了,显得宽敞明亮,比过去好太多了。
但有些事情还是不会变的,聂梓煊跑到教室的玻璃窗旁边,哈了一口气,用手指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叶亭远。
她真的是长大了,现在已经不用踮起脚,还要微微弯腰。
叶亭远很莫名地看着她,但他迟疑了一会儿,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他也哈了一口气,伸手在她画的笑脸上添了几笔,变成一只翘着尾巴长胡须的小猫咪,憨厚可爱,活灵活现。
聂梓煊的眼眶湿润了,他或许是无意识的,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谁管呢?她就是相信哥哥是记得的,潜意识里记着。她把手贴在玻璃上,泪眼婆娑地看他。
叶亭远也把手贴在玻璃上,两人手心贴着手心,隔着一扇玻璃窗,那么远又那么近,记忆离他们如此遥远,但他们靠得这么近。
离开教室,聂梓煊去牵叶亭远的手。他愣住了,但没松开。
聂梓煊带他去妈妈的宿舍,可惜教师宿舍楼早已拆掉重建,连一扇窗、一张椅子都没有留下。聂梓煊茫然地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宿舍,想带他上楼,走到楼梯口又停下,笑了笑:“算了,都不一样了。”
宿舍楼有不少老师住校,看到他们,都好奇地看过来。有好几个聂梓煊还认得出来是谁,但时间太久了,他们已经不认得自己,她也不想打扰他们。
聂梓煊和叶亭远离开了,走到一半,叶亭远突然停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宿舍楼,半晌,指着从前张老师寝室所在的地方,说:“我记得这里,那里有一扇窗,再过去是一张写字桌。”
“我来看过你,你在里面写作业,一个人开着灯。”
那一年,龙卷风过后,他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对自己最好的人,并且腿也受伤了。班里的同学给张老师开追悼会,他也来了,说是想看看煊煊。同学推他过来,就在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他坐在轮椅上,看到她一个人开着灯在安静地做作业,老师说她还在等着妈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