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峥伸手捉住衣襟,缩在墙角,莲城大为光火,单膝跪上石床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两旁拉开,也不顾她疼得咬紧了下唇,双目炯炯地逼视她,冷笑道:“不碍事?尖刀剜开皮肉拔箭放毒,你昏迷三日才得醒来,这叫不碍事?”
元峥顿时弱了气势,低声道:“又不是没被流矢射伤过,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征战沙场,刀剑无眼,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
莲城怔了怔,倏地眸中带了一丝狠意,咬牙道:“今后不允许你再受伤!”
说罢,他再不顾她遮掩阻拦,一把拉下她的青灰色外袍,露出里面月白的里衣来。大约是挣扎间牵动了伤处,有些微的血迹渗透包裹的白布,沾上了里衣;月白一片当中几点斑驳的猩红,分外惊心。
两人蓦地便都不作声了,元峥眨了眨眼,忽觉心头疲累,叹了一声:“师兄,你还在恼上一回的事?”
她至今犹记得三月中,莲城借巡边之名在徐连关住了几日,她有意避开他,倒是惹得他大怒,气急回了皇城去,自此她说尽好话,腆着脸拍尽马屁,那些随着军报一同送进东宫的信笺却是石沉大海。
他一直没有回复,只言片语也不曾见到。
她猜他还在恼她。
莲城不作声,手下却温柔了些许,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着躺倒了,又取过石床一角的一件外衣来叠起小心地垫放到她受伤的左肩下,半是威胁半是劝说道:“你躺着好好歇着,休息好了再出去!”
元峥莫名地鼻子一酸,别开眼微微点头。
耳旁悉悉索索一阵衣袂响动,她瞧见他拉过床内的薄被给她盖上了,自己也在宽阔的石床上躺下来。
她忽地心跳得有些急,闭了眼不去看他,莲城却翻过身来笑道:“不介意借我半边床罢?我几天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她没出声,他已打了个哈欠,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闭了眼睡去。
“我也曾伤重出血只留得一口气在,也曾中毒昏迷险些醒不来,师兄,那些时候不见你担心,这一次,你又为何而来?”元峥低低地问,莲城却没有回答她。
大抵一路奔波,他倦意重重,早已睡去。
她轻叹一声,也闭了眼;原以为肩伤疼痛,必然极难睡着,谁知过不多久她便已跌入了黑甜乡,一睡半日才得醒来。
清醒时,天色已暗,边关的风挟着沙粒呼呼地刮过门前,打在石屋的外墙上,沙沙地响;屋内没有点灯,大约是唐七吩咐了不让人打扰,这大半日内竟没有一个人靠近石屋,元峥睁了眼长出一口气,身旁那人却笑了:“天黑了。”
黑暗中,莲城的嗓音带了些微的慵懒与调侃,与之前焦虑万般的他判若两人,元峥心里一紧,捏紧拳头涩然道:“殿下一直在屋里陪着我?怎么不见唐副将来送些吃食?”
莲城忽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左手掌握到掌心摩挲着,不理会她的问话,低声道:“我也奇怪,为何从前丝毫也不担心你;四年前你说你愿意替我带兵守边,我只觉满心欢喜,心中想,师妹英姿,当不输男儿,果不其然,元大将军之名威震边关,朝中大臣只知我与你相较深厚,不知你其实与我师出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