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场春雨过后,柔和的日光越过低垂的檐角,洒在长廊。
高纬、高熲这一对君臣便手持吊杆立在栏杆前,栏杆之下,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锦鲤在水底游动,为清冷的宫殿平添了几分生意。
宫里的鱼儿都是不许人钓的,根本不怕人,不多时高纬就钓了满满一桶,而高熲因为从来没有参与过此类活动,显得很是笨拙。
你小子还有今天?
皇帝目露得意之色,面上却端着胜利者的架子,摸了摸颌下刚蓄不久的短髯,道:
“右相这回无话可说了吧?哼,前年朕邀你去打猎,你一头没打来,回来跟朕说麋鹿育子,不忍下手;又请你去射雁,你说雁乃吉禽,当成全其归家之意,今日咱们比钓鱼,钓了半天,朕已经收获颇丰了,你却如何还是两手空空呢?”
高熲耳朵微红,便干脆搁下杆子道:
“今天手感不好,改日臣再与陛下一较高下…今日本应休沐,陛下既召臣见面,不会是为了钓鱼吧?”
“不是。”
皇帝也收起钓竿,脸上又显出了严肃的神态,可谓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履任右相时日不短,于朝政屡有补救之策,可谓劳苦功高,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按照朕的设想,朝廷的百年大策会在你的手里完成,可这些时日我观察下来,你遇到的阻力也不少…”
“臣愧对陛下…”
高熲以为皇帝兴师问罪来了,难免心中忐忑,第一时间起身回话,被高纬一个动作安抚住。
高纬抬手示意他坐下,又道:
“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朝之政自神武帝奠基开国以来,一直都处于水火交攻的姿态,各种人,背后又站着各种势力,中间牵扯到的东西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这种情况下,你很难办,朕其实心里很清楚。”
“这些日子,很多人跟朕弹劾你,但朕很清楚,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大齐江山长远考虑,不能不做的,你推行得很坚决,并没有因为一些人反对就畏首畏尾,朕很高兴,这代表朕当初力排众议选你做了宰相是值得的、更是正确的。”
他定定的望着高熲,斟酌地说道:
“之所以见效缓慢,朕想来想去,觉得不是你的问题,是因为朕还有在这件事对你扯明旗鼓地支持,让他们抱了一些不该有的希望。”
高熲的表情一顿,继而大喜。
皇帝终于表明了立场,不再让高熲怀疑自己随时会沦为被牺牲的棋子。而且,比起被随手牺牲,他更怕的是皇帝在多方压力之下做出妥协,让他到头来做的是一场无用功,连牺牲都牺牲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