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陪他走到门口,替他开了门,拍拍他的肩:“不管多么美满的婚姻,谁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像我,八百次想冲动地和我太太离婚,但我们争争吵吵都一起二十年了。只要两人感情没问题,其他都不算事。”
“今天太谢谢你了。”夏奕阳真挚道。
“谢啥,我就客串了一晚的情感导师,都没机会卖弄我的专业。瞿翊对你说了吧,我不是一般的厉害。”吴悠挤挤眼睛,夏奕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夏奕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家的,路上有没撞红灯,有没乱变道,有没压线,什么都不知道。打开门,客厅里留着一盏落地灯,窗开了一扇,有一股子近似青草的味道,叶枫应该不久前刚给她的常青藤浇过水。
书房是黑的,卧室也是黑的,叶枫睡了。夏奕阳没有惊动她,换了鞋去了阳台。外面还很热闹,马路上的车驶过的声音,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一盏路灯“啪”地熄灭了,惊动了一只蝉,蝉不安扑翅的声音,藤蔓在偷偷抽芽的声音,其他的一切都回归寂静。寂静中,时光在缓缓流逝,一轮弯月沉入了西方。
毕业那年的六月,也是这样一个夏夜,他向叶枫表白。那时,他真的是个穷小子,除了一张本科文凭,几乎一无所有。他不知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给叶枫安宁、幸福的生活,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他不会让她再因背叛而流眼泪。他觉得他肯定能做到,所以他等了她那么多年,他要证明给她看。结果,别人是没伤害到叶枫,让叶枫受伤害的人却是自己。
他还在猜测,还在委屈,还在质疑,叶枫呢,在他失联的日子里,在接到听众自杀的消息时,在看着他和梅静年一次次出双入对时,那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已经尽力做到最好,只有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他真的不愿意那样去想,可他就是想了,如果那时她选择的人是边城,会不会比现在过得好呢?
这一夜,夏奕阳一个人在阳台上坐到了天亮。
茄子切成宽条,放进蒸锅。蒸熟后,把水挤净,接着,炒锅放油加热,把切成丁的胡萝卜、洋葱、青椒翻炒,加酱油、盐、肉末,起锅前,把茄子放进去,稍微炒几下就盛起。等了一会儿,听着洗手间传来洗漱的声音,夏奕阳烧水下面。
叶枫走进餐厅,看着桌上两碗刚出锅的茄子盖浇面,闪了下神,她看看夏奕阳,没有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吃面,吃面条不能慢,不然,一酡能涨成一大碗。叶枫吃出了一头的汗,她抽了张纸巾,拭了拭额头,睫毛颤了颤。“怎么了?”她怕夏奕阳不明白她没头没脑问什么,又加了一句,“你脸色不太好。”
“没睡好。”
“待会儿有没有时间补个眠?”
“没有,台里还有事。”
她不再说话,继续吃面,最后把汤都喝净了。等着他吃完,她收拾碗筷进厨房涮洗。一般这时候,夏奕阳会再冲个凉,然后换衣出门。
夏奕阳站在厨房门口,听着哗哗的水流声,他想和叶枫说几句话,可是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床上没有他睡的痕迹,她也没追问他昨晚在哪,是加班,还是和朋友聚会。她不想知道,她不要求他解释,也不会找人求证,这不是信任,其实是一种漠然,是放弃,何尝不是心冷意灰。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夏奕阳的心不是疼,而是碎了。
叶枫听着夏奕阳关门的声音,她用干毛巾擦净手上的水渍,抬眼看了看时间,小卫约她九点喝茶,还有四十分钟。
喝茶?叶枫嘴角玩味地弯了弯,她就不记得小卫喝过茶,一般她都喝运动饮料。
叶枫今天本来也要出门去趟书城,她列了个单子,要买几本地理和气象方面的杂志,买本二十四节气的书,再买一本最新版的《新华字典》。还要给晨晨买几本书,小孩很另类,不爱玩具,就爱书,还非得是妈妈买的书。她和小卫约的地方离书城不远,顺路。
不上班有不上班的好处,不用精心地化妆,不用考虑衣服和鞋是否搭配,头发随意地用根头绳束着,衣服以舒适为主。但叶枫很仔细地检查了钥匙、门和手机有没带上。有一天出门有点恍恍惚惚的,逛了一天回家,一翻包,才发现没带钥匙。那个时间,夏奕阳恰好在播报新闻。她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许久,最后是找的锁匠来换了锁。不是上班时间,锁匠说算加班,一个小时抵三个小时,狠敲了一笔钱。她把新钥匙给夏奕阳,夏奕阳问怎么换锁了,她说锁旧了,不好开,就换了个新的。
最后再确定了下,什么也没落下,窗也关上了,水笼头也关好了,叶枫从鞋柜里拿出鞋,换上。门一开,她愣着了:“奕阳,你忘带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