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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云稼轩导演我是知道的,二〇〇七年,他的处女作民国电影《春荫梦》公映,我看过这部电影,我还知道,他的祖父叫云观澜。

云观澜,就是我记忆里,孟聆笙当作结婚证书的那三则启事里提到的她先生的名字。

可是我不知道联懋电影制片厂。

那时我还不是个电影发烧友,如果我是,就会在相关的文献资料里看到记述:上海联懋电影制片厂,始创于一九二八年,由美国华侨云观澜在上海创立,存在于一九二八年至一九三七年,九年间,联懋电影佳作迭出,代表作有《杀夫》《正春风》等,然而在一九三七年的淞沪会战中,联懋闸北片场毁于战火,所有电影拷贝也于抗战中流失殆尽,因此无影像存世。

联懋电影代表了国片起步之初的较高水准,云观澜是国片草创期最为优秀的电影人之一,且有着高尚的民族气节。上海沦陷期间,日本人曾威逼利诱云观澜出任中日合资电影公司东亚剧社的老板,云观澜始终没有答应,一九三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法租界云观澜的家云公馆发生爆炸,当时在里面的除了云观澜本人,还有日伪大道政府的宣传局顾问小林文世以及汉奸郑无忌、陈光礼……

我不是电影发烧友,所以我看到这段记述时,是在展览的入口处。

关于那场爆炸,民国电影女明星余玫瑰在她的回忆录《玫瑰玫瑰我爱你》里笃定地说,爆炸是由云观澜一手策划的,他以家宴为借口,将小林文世、郑无忌和陈光礼请到家中,实际上他早已做好准备,要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在《玫瑰玫瑰我爱你》里,余玫瑰详细记录了她最后一次见到云观澜时的情景——

时隔一个月,我终于再次见到云先生。

日本兵就把守在门外,我们只敢小声说话,他的声音虽然小,但一如既往地坚定,不容置喙。

他请求我帮他做四件事。

第一,联系傅思嘉,请傅思嘉游说法租界公议局的埃德蒙先生,让他帮忙搞到一艘三月二十八日起航,绝对安全的,可以离开上海的船。

第二,三月二十八日那天,郑无忌会来云公馆赴宴,他必然不会带孟聆笙。云先生要我想方设法偷运孟聆笙出郑公馆,送她去十六铺码头上船,并且告诉她一句话:老码头,死约会,不见不散。

第三,倘若到开船时他还没有来,让我务必保证孟聆笙会随船离开上海。

第四,帮他向聆笙转交一封信。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郑无忌一定不会带聆笙赴宴?”

他告诉我,因为他在请柬里邀请了聆笙,他了解郑无忌,郑无忌是绝对不会让聆笙来的。但他也告诉我,假如聆笙来,他也有应对措施,中午十二点,倘若云公馆二楼挂金色丝带,那就说明聆笙来了,让我如果见到金丝带,就进云公馆,找借口带聆笙出门。

听到这里,我就已经明白,他要做的,是玉石俱焚的事情。

我问他:“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他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光,脸上却带着笑,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看到那张纸的瞬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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