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长舒一口气,“只要皇上最近腻味了,便是赏赐丰厚些,也当是这些日上取乐的花销了。”
进忠踌躇着道:“是,是。昭柔虽然去了,可知府新荐了一位姑娘来,叫作水沐萍的,皇上喜欢得紧。”
嬿婉春山暗蹙,轻鄙道:“这个又是什么来历?不会又是评弹的女先儿吧?”进忠搓着手,不知该怎么说,嬿婉蹙眉,“有什么不可说的,左右离了宫里,皇上是没什么忌讳的了。”
进忠只得道:“是个歌伎,秦楼楚馆里第一把好嗓子,最会唱俗语俚曲。知府说皇上要了解民情,最合宜听这些,所以两日前送了来。”
嬿婉一惊,死死按捺住了,问:“皇后可知道了?”
进忠思付着道:“师父和我、进保都知道了。想必皇后娘娘也会知道。在行宫里出入,哪里瞒得住。为了前头昭柔的事,皇后娘娘已经严禁底下的奴才多口了。”
嬿婉愁肠百结,道:“你先回去,仔细留意着。”进忠答允着,恭谨退下了。
次日起来,依旧是在“蕉石鸣琴”用早膳。待到众妃齐坐,皇帝却久久未来。皇帝一向重视规矩,少有这般晚起的。
如懿缓缓目视在座的嬿婉、庆妃、颖妃与香见,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其余诸位贵人、常在更是茫然无措。
颖妃最快人快语,“皇后娘娘别瞧臣妾,这些日子臣妾若不是随着姐妹们一块儿,怕也见不到皇上。”
香见冷冷不言,嬿婉赔笑道:“皇后娘娘’臣妾也不知。”
如懿思忖片刻,安之若素,“那就再等。”
―直等到宝鼎香烟冷,皇帝才到了。众人饿得金星四起,少不得松了一口气起身请安。才一抬头如懿便怔住了,皇帝双目微红,眼下发青,面色无华,神色倦怠,显是一夜不得好眠。
皇帝许了众人落座,如懿已然猜到几分,奉上一碗新煨好的九丝汤,道:“这是皇上喜欢的扬州九丝汤。这边的厨子学着用干丝外加火腿丝、笋丝、银鱼丝、木耳丝、口蘑丝、鸡丝烹调而成,又加了竹蛏调味,以增鲜香。皇上先尝尝,以解饥冷疲倦。”
皇帝呷了几口,颇有滋味,脸色缓和许多,众妃才依次动筷。
这一膳用得沉闷。皇帝的疲倦写在脸上,众人也不敢多问,唯如懿不动声色道:“行宫临近西湖,水声带着丝竹弦乐,怕是扰了皇上清梦吧。臣妾今日便请令贵妃一同细査,何处乐声惊扰皇上,一并去了才好。”
嬿婉—惊,忙向如懿使眼色。如懿浑然不觉,只转头对香见道:“上回你跳得胡旋舞极好,回宫后也指点下含中舞姬,可好?”
皇帝有几分尴尬,打了个呵欠,掩饰道:“朕久不来杭州,夜游西湖倦了。御舟上难免有歌舞雅兴,皇后不必计较。”
如懿取了银匙,缓缓搅着盏中的杏仁牛乳,“皇上说得是。旣是这般好歌乐,臣妾与诸位妹妹愿一同观赏,还请皇上不吝恩赐。”
皇帝咳嗽几声,笑道:“皇后的建议不错。若是有月明风清之日,一定邀人同赏。”皇帝说着,草草用了些东西,便回自己殿阁去。如此,众人也便散了。
如懿向太后请安后,便回到自己的青梧阁中。太后年迈,不耐久游,一直在自己的绛华馆中歇息,也不大出来与众人一同用膳,自享清静。
如懿回到殿中,便有悒悒之色。容珮笑着奉上龙井来,道:“地道的龙井,在杭州喝才最得宜,皇后娘娘细尝尝。”她见如懿眉目怏怏,便道,“娘娘是怎么了?”
如懿勉强振作心绪,道:“我们出来那一日正是凌云彻死祭,他离世三年,唯有本宫与江与彬、惢心、李玉才敢偷偷祭祀。今年本宫与你出宫仓促,只得提前一晚为他焚香祭告。希望他在天有灵,可以原谅本宫的粗率。”
容珮黯然悲伤,“凌大人是有担当的人,可我们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她努力笑了笑,“若是凌大人有知,明白娘娘对他的哀思,也会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