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我道,“门外的那些血太新鲜了。你们要假装循着那些血迹追去,自然只能用新鲜的血。但这样一来,它就不可能是王红尔事先布置好的,因为事先布置好的血此时早已变『色』凝固。”
既然这血是新鲜的,那自然是有个人在现场布置。这人既然不是王红尔与卓岳的同伙,那自然便只能是保安团的人。加上卓岳驾车离去后,保安团根本没有时间,却布置好了拒马和铁钉,让我们的车在这里被拦下。
而更神奇的是,王红尔也在这里事先安排了一间空房做退路,就像能未卜先知,料定我们一定会在这里被拦截似的。这种种事迹加起来,我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保安团和他们一起唱的双簧。
肥仁兄听了我的话,倒是发了好大一会的愣。还没等他们说什么,季明媚便恼道:“既然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追寻黄金案的真相,那你们怎么真的开枪打他!”
“他们是怕我仍不肯说出真相,所以真的开枪打中了我。”周寻山忽然咧嘴一笑,“若是我命在旦夕,身边又有这仅有的血脉至亲,那是非说出黄金的下落不可,不然便只能让黄金跟着我进棺材啦。咳咳,这份心思,倒也细致。”
我们闻言全都默然,卓岳他们真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偏偏又没办法指责他们。因为他们这种种算计,全都是为了追回六艺会“丢失”的黄金,是在为六艺会做事。
虽然我是在进入这屋子之后,才看出了这其中的蹊跷,但总归是没有立即说出来,也算是和卓岳他们“合谋”骗了周寻山。因此我心中颇为愧疚,动了动嘴唇,想向他认个不是,却又有些开不了口。
周寻山勉强打起精神,拍了拍我的手背,笑道:“十万两黄金竟然能够不翼而飞,全无线索,此事实在太过神奇诡异。换作是我,只怕也忍不住要探个究竟。”
他已然命在旦夕,却仍出口安慰我。我面对这仅有的至亲再也忍受不住,忽然落下两滴滚烫的泪珠来。周寻山温言道:“好孩子,别哭。我半生碌碌,没做过什么大事,却在临死前知道有你这么个好孩子,着实高兴得很。唉,我这些年,可着实有些寂寞呀。”
“等你养好了伤,我们便时时陪着你说话,好不好?”季明媚见我说不出话来,便抓住我的手,将之放到了周寻山的手上。
我握着他的手,只觉越来越冰凉,不禁心中大为惶恐,急忙对肥仁兄道:“你们快将他送去医治啊!”
肥仁兄忙不迭应了一声,正要叫人进来将他送出去,却听周寻山低声道:“治不了啦,治不了啦。”
他这些年一直被困于牢笼,身体本就不好,这一路的逃亡奔波早就耗尽了体力,加上又中了一枪,此时终于油尽灯枯。我望着他生机流逝的脸庞,感觉欲哭无泪。
周寻山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我不成啦。我这些年在牢中一直在想,要给自己留个怎样的墓志铭。想来想去总觉不尽如人意,现下终于想好啦,你们便在我的墓碑上刻这么一句吧——周寻山,生于前清光绪十九年,死于孤独。”
对于这些年的孤独,他只是说了这些只言片语,并没有太大的感叹,因为孤独本就是无可言说的。一个人生前便想着给自己写墓志铭,一想便是二十余年,这其中的滋味旁人当真无法想象。
他本是一腔热血的大好青年,却为了心中的理想抱负,在孤独的手上当了二十余年的人质。我想象着他这么多年来闭口不言的苦楚,心中越发酸楚。就在这时,我感觉周寻山的手蓦然一松,五指无力地摊开了。我心一跳,再去看他时就见他头一歪,整个身子侧着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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