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怜蜜爱 冰塔救佳人
这少妇正是唐晓澜的妻子冯瑛,金世遗错把她当成了冯琳,心中暗暗叫苦:“这回她必定不肯放我走开,要强迫我接受唐晓澜的恩惠了。”
冯瑛一听金世遗的话,如堕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诧道:“你说什么?”金世遗见她一副冷傲的神气,心中怒火突发,想道:“原来你以前对我好,都是假仁假义,见我死期在即,却又换上了这样的一副冷面孔了。呀,人情冷淡,世态炎凉,这还有什么可说!”金世遗就是这样的一副怪脾气,他不希望沾别人的恩惠,却又热盼有人肯关怀他。他既怕冯琳缠他,但一旦感到受她冷落之时,却又更增怒气。
冯瑛心头一动,想道:“莫非又是我妹妹惹来的事情?”柔声说道:“你是谁?什么事情,好好地对我说吧!”金世遗突然一声怪叫,喊道:“好,从今之后,就只当你我未曾相识,放我走开。”他只怕冯瑛出手拦阻,不顾一切,飞身跃起,一拐扫去,只见冯瑛轻舒玉臂,双指一弹,冷冷说道:“谁要留你?”只听“铮”的一声,金世遗的铁拐被她一弹,登时一股力道传了过来,金世遗竟被这股力道推得在空中连翻了三个筋斗。金世遗落下山坡,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以前曾见冯琳的本领,虽然极之佩服,却也想不到如此神通,心道:“幸亏她无意作弄我,要不然我只有听她摆布的份儿了。”心中凛惧,急忙攀上对面的山峰,不敢再回头望冯瑛一眼。他哪知道冯瑛的武功远在冯琳之上,几乎与吕四娘并驾齐驱,这一弹若是换了冯琳,至多只能叫金世遗翻一个筋斗。
唐晓澜这时已看清了方今明的伤势,给他服了两粒碧灵丹,又用最上乘的内功替他打通经脉,冯瑛走了过来,过了一会,唐晓澜拍拍手掌,站起来说道:“方大哥,你从明日起在静室里静坐十天,这伤势料想无妨。”方今明苦笑道:“唐大侠,你何苦多事,又要我多活几年?”原来方今明年纪老迈,受了重伤,虽得疗治,武功最少也要损失一半,估量也不能活多少年了。
方今明慢慢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唐大侠,我给你们引见两位后辈英豪。咦,那位小哥哪里去了?”刚才他闭目运气,接受唐晓澜治疗,还不知道金世遗已经逃走。冯瑛道:“那人是谁?怎的行径如此奇怪?”龙灵矫道:“他是江湖上人称毒手疯丐的金世遗。”唐晓澜没听过这个名字,喃喃说道:“金世遗,咦,刚才我见他的武功路道,回想起一位老朋友来了。”冯瑛叫道:“毒龙尊者!”唐晓澜道:“不错,你看他的武功是不是毒龙尊者的路子?”冯瑛道:“岂只路道相同,连那奇门内功也是一样的路子。呀,糟了,可惜我没有把他留下!”
唐晓澜道:“怎么?”冯瑛道:“刚才我用一指禅的功夫,将金世遗送走,他不知道我的好意,竟然运力反击,按说是非立即受伤不可,但他的内功怪异非常,居然把因他反击而引起的我的一指禅的潜力化解了。天下只有毒龙尊者有这门自生自灭的内功,但他从铁拐传来的内力,毫无后劲,看来已是走火入魔之象,只怕死期就在这几天了!”龙灵矫听了大骇,这才醒悟金世遗说话疯疯癫癫,原来是将死的狂傲哀愤的心声。
方今明叹口气道:“昨晚我仔细察看他的气色,推测他死期不过六天,唐夫人也这么说,想来不会错了。”冯瑛叹道:“若是我早知道他是毒龙尊者的弟子,定然把他留下。毒龙尊者的武功自成一派,若因此而成绝响,这倒是武学上的大损失呵!”
方今明静默半晌,缓缓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看来这十数年间,武林中的后辈英豪倒出了不少。唐大侠,我再给你引见一位后辈英豪。”龙灵矫上前施礼,唐晓澜一眼瞥见他佩剑上挂着的那件饰物——玉狮子,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子。久仰了!”龙灵矫满面羞惭,道:“罪人之子,尚祈恕罪。”唐晓澜哈哈笑道:“年羹尧之罪与你何干?你父亲本是一代将才,可惜不走正路。但望你熟读兵书,为民效力。”龙灵矫拱手说道:“谨领教言。”唐晓澜道:“多谢你给我保存那块汉玉,我早从经天口中知道你的为人了。”
当下同进石屋叙话,唐晓澜听说儿子和冰川天女也都来了,欢喜无限,对冯瑛笑道:“我与那大法师打赌攀山,你下去探访他们吧。”说将起来,原来唐晓澜也知道尼泊尔的大军屯在下面的山谷,怕有人上来骚扰方家,故此特地上山探问老友的。
冯瑛想起那次在驼峰之上,冰川天女误会她是冯琳之事,笑道:“咱们这个未来媳妇,见了我只怕气还没有消呢。琳妹总是孩子脾气,看来这个毒手疯丐金世遗也是被她捉弄过的,要不然不会一见我就吓得要逃。咦,这是谁来了?”
众人随着冯瑛走出石屋,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嘻嘻笑道:“姐姐,你又在背后骂我了。你问问经天去,我得罪了你的媳妇,可也帮了她不少忙呀!”来的正是冯琳。她轻功本来比提摩达多高强,只因不熟山路,反而落在提摩达多之后,而今才到。
冯瑛正待说话,冯琳忽地跳了过来,将她揽住,叫道:“好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是不是你已经见到金世遗了?”
冯瑛道:“咦,你这样着急做什么?”唐晓澜道:“他刚刚走了。”冯琳叫道:“呀,你知道不知道他的生命期限只有六天?”冯瑛道:“知道。”冯琳大叫道:“那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冯瑛笑道:“谁叫他一见面就打我一拐?”唐晓澜道:“别再激恼你的琳妹啦。没有将金世遗留下,我也遗憾得很。”当下将适才的情形说了。冯琳急得跳脚,一把扭着姐姐,叫道:“好。你们把他放走,你们就得替我把他找回来。”
冯瑛熟知妹妹的脾气,心念一动,在妹妹耳边低声说道:“你今日怎的如此认真。哈,是不是替阿梅看中了这个毒手疯丐?”冯琳杏眼睁圆,道:“怎么,他有什么不好?你们说他是毒手疯丐,我却要说他是个至情至性的少年。你讨厌他,我偏偏欢喜他。”冯瑛噗嗤一笑,道:“谁讨厌他了?你替我撮合经天的姻缘,我也替你找回一个女婿便是。”
只见山坳处又转出一人,却是唐老太婆,她一见岩石上有金世遗的拐印便大声叫了起来,冯琳道:“姐姐,你瞧,又是一个说金世遗好的人来了。”冯瑛笑道:“幸亏这唐老太婆没有女儿。”
唐赛花听说金世遗已走,却见了龙灵矫,正是一喜一愁,拖着龙灵矫说道:“儿呵,料不到还能见到你,娘就是现在便死,也瞑目了,灵矫,依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好给我讨一门媳妇正经。待我死后,你再去争王夺霸吧,免得我在生之日,总为你担心。”唐赛花年青守寡,将龙灵矫抚养成人,端的是视同己出,龙灵矫而今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她还是将他当作孩子看待。龙灵矫面上一红,说道:“从今之后,我只盼能跟随唐大侠等诸位先辈之后,行侠仗义,再也别提什么争王夺霸啦。娘,你老当益壮,尽说那些丧气的话做什么?”唐赛花道:“要不是金世遗,我只怕早已死啦。你可得替我找他。晓澜,现在只有你是他的救星,看在我的份上,请你们夫妇也去找他。”
冯琳道:“你从下面上来,可知道经天的消息么?”唐赛花道:“经天和冰川天女也要上来的,我老婆子心急先走,所以没有和他们一道。”唐晓澜诧道:“怎么?尼泊尔的大军退走了吗?”唐赛花道:“也不远了。”龙灵矫与唐晓澜夫妇得知中国军队已到,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
当下商议,分头去找金世遗。唐晓澜、冯瑛、冯琳各走一路,龙灵矫与唐老太婆同走一路,虽然分成四路,但一想喜玛拉雅山千峰万壑,绵延数千里,寻觅一个人等如海底捞针,真是渺茫得很,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众人在方今明家中略事歇息,并准备登山的干粮。冯瑛和唐晓澜将冯琳拉过一边,查问她母女结识金世遗的经过。
冯琳将结识金世遗的经过,一一说与姐姐知道。冯瑛听到她在峨嵋山戏弄金世遗的情形,也不禁笑了起来,听到金世遗的凄凉身世,又不禁潸然泪下,喟然叹道:“原来他的狂傲怪僻,大有来由。”
唐晓澜道:“你们两姐妹一见面,总是话说不完,咱们该登山啦。”冯琳忽然想起一事,取出毒龙尊者那本日记,交给唐晓澜道:“这本东西交给你保管,这是毒龙尊者在蛇岛几十年所写下的。但愿你能亲手交与金世遗。”金世遗与唐经天不和,冯琳约略知道一些,故此将这本日记交与唐晓澜,希望为他们的和解加多一重助力。唐晓澜无暇细问,更无暇翻看,只道是毒龙尊者的武功秘笈,便珍重地收藏了,心中想道:“能救活金世遗,那固然是最好不过。万一金世遗不幸而死,我也必定要替毒龙尊者寻觅传人,免得他这一派旷世武功成为绝响。”
金世遗避开了唐晓澜夫妇之后,独自登山,此时他最后求生的一点机会亦已消灭,自分必死,心中所想的,只是能够在死前登上珠穆朗玛峰。第一第二两日还没觉得什么,到了第三日,越上越高,但觉呼吸渐渐困难。金世遗没有现代人的常识,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高山缺氧的原故。要知本世纪初,欧洲的爬山家还认为八千米是登山的“极限”,喜马拉雅山高达八八八二米,亦是地球的最高点,金世遗这时攀登的高度,已接近七千米了,高山缺氧的结果,当然在生理上引起反应,金世遗不明其理,只道是自己的“走火入魔”提前发作,心中焦急,只好拼命加快脚步,鼓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