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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老人家对潘老的情绪为什么那么大?是不是以前有什么过节?

这些问题像毒瘾一样纠缠着我,让我无心观光,一心想去见老人家。几经联系均遭拒绝依然不死心,心存侥幸和野心。到第四天,绝望之余,我索性搭乘出租车私自闯去,可谓毒瘾发作,情理顿失,无法无天。

老人家正在花园里纳凉午休,看到我不期而至,过度的惊诧反而使她没有足够的心智对我采取有效的打击——驱逐。她显得像一个普通老人一样,摇头叹息,喃喃自语地责怪,看上去更像是在求助。

我没有道歉,因为我知道道歉只会唤醒她的心智,对我不利。我略施小技,先声夺人。

“我不请自来,是因为我觉得您有些说法经不起推敲。”

“怎么可能?”这一招果然灵,老人家出招就是辩解,“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要的就是她辩解——良好的开端预示我将不虚此行。

果然,老人家对我提的问题很重视,几乎大大小小都作了认真回答。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她对潘老的情绪问题,她显得颇不耐烦,只丢给我一句话:

“你别提他,提起他我就心烦!”

我感觉两人以前一定有过什么过节,但我无法想象,有什么事会让一个耄耋老人依然如此不能释怀?我人到中年,已经越来越相信一个哲学家的话:时间会销蚀世间所有人为的颜色,包括最深刻、最经典的爱恨情仇。也许我借哲学家的话可以扰乱她的阵脚,引发她一吐为快。然而我实在不忍心,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已经很满足了,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有些东西捅破了也许还没有封存的好。

当然,有些东西是必须捅破的,比如问题一和二。

对问题一,老人这样说:“你对地下工作太不了解,在那种情况下,李宁玉明知老汉(二太太)被捕的情况下,她一定会怀疑老鳖已被盯梢。这是任何人都会警惕的,何况李宁玉,她的脑袋装着别人十倍的警惕。所以,他也一定会在药壳子里提醒老鳖,要小心背后有人,老鳖自然也会加倍小心。”

老人告诉我,虽然他不是当事者,但后来她曾去牢房见过老鳖,多少了解一些情况。

老人说:“那天晚上肥原没有抓到老等人,断定他身边还有神龙不见首的老鬼同党,主要是怀疑张司令。于是,他回来即把老鳖抓捕归案,连夜审问,想从他嘴里知道到底谁是老鬼的同伙。”

但老鳖宁死不说——其实也无话可说,因为他并不知道是谁丢给他药壳子的,所以肥原应该至死也不知底细。后来肥原回了南京,老鳖被一直关押在牢房里。有一天顾小梦偷偷去看他,那时老鳖的有生之日已经不多。正是那次见面,她从老鳖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包括他是如何把情报传出去的。

“老鳖告诉我,遇到突然丢给他的药壳子,他必须马上看,了解情报内容,然后根据情报的紧急程度作出相应处理,最紧急的处理方式是去邮局直接给组织上打电话。”老人家解释道,“这当然有点冒险,因为这样,万一让敌人掌握他组织上的这部电话,整个组织都可能被捣毁。但有时候该冒的险还是要冒,没办法的,干我们这个工作本身就是冒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老鳖说他后来就是通过打电话通报组织的,因为太急了,其他方法都不行,只有铤而走险。他这一冒险反而好了,因为敌人不可能贴身跟着他,总是有一定距离,即使看到他在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情报就这样传出去,李宁玉算是没有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