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先是怔了半晌,后头摘了眼镜捂住脸,泣不成声。
辜廷闻还是笑着:“这几位是市政厅和商会的朋友,我们需得继续救济和统计伤亡人数,若是得空再拜访。不要轻易外出,万望留神!”
“好。”
他说的,她一一应下来。
船慢悠悠地划远,辜廷闻仍旧面向她而站,笑着,『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知道她明白,便不再讲出口。
任胭心里的喜和惧一瞬涌出来,探出半截身子冲他挥手:“辜廷闻,我爱你——”
声儿极大,能震动整条街面。
船走得远了,还隐约能看见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任胭从窗台上滑到地板,仆人见了要搀她起身,她笑着摇头,坐在那里,大约能感受到同他离得近些。
卧室里的沈太太得知沈伯央的消息,压着声儿不敢哭,眼泪顺着枕头淌,老妈妈们连唬带劝,求着收了悲声,一家子里喜气洋洋。
任胭接茬换蜡烛,每层多点了一支,把楼上楼下罩得暖融融的,一楼蔓延上来的水也不再显得那样可怕。
半夜里水开始退去,等着天亮的工夫,整条楼梯竟要全数『露』出来,只剩一楼铺着脚踝深浅的一汪。
又过了一日,屋子里唯剩下『潮』气,街面上陆续有人外出行走。老仆人们大着胆子出门询问采买,最后却只挎着空『荡』『荡』的篮子回转。
“房倒屋塌,到处是垃圾杂物,日夜收整都来不及,没工夫顾上吃喝,晚些时候各自上百货店排着队,明儿早上兴许能抢到几样。”
老管家嘱咐着年轻力壮的爷们儿,又生怕遇灾地面上『乱』,留了二三魁梧的在家里看门,守着主人和小主人;丫头老妈妈们负责料理屋子,省得疫病搅扰。
夜半熄蜡烛,却听着楼下门锁转动。
老仆们迎了沈伯央和辜廷闻进来,寥寥递上一杯冷茶也算作交代,沈伯央无心这些,只顾着太太和孩子,急急地向三楼跑。
任胭换了身沈太太的衣裙,站在楼梯上,只顾着看登楼的爷们儿,仆人识趣地离开,剩他们二人隔着两层楼梯相望。
望久了,却她先问:“我听说沈先生和七爷忙着救灾数日夜未合眼,这是赶回来眯个盹,明儿接茬忙公事?”
辜廷闻点头:“两日一夜未睡,身体实在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