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等不及她回应,却又低头吻她。
任胭的神思是清醒的,清醒到有些古怪,一霎能惦记起好些人和事,在报保定或是北京,走马灯一样在她脑瓜子里跑。
跑到最后却都成了雾似的白影,从迷雾里走出来的不过是眼前的爷们儿。
她心不在焉,辜廷闻最终察觉,停下来抚一抚她的脸:“别怕。”
他从床上离开,无所事事,甚至还捡起刚才被他丢在地上的袖口搁进匣子里,端端正正地摆放好。
洞开的窗户有风吹来,凉意浸透了皮肤上渥出的汗,他担心身子骨会叫风吹冷,回头寻了件干净衣裳覆在任胭身上。
小姑娘的身体埋在宽大的衬衫里,两只手臂搂住袖子,瞠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真没醉吗?”
他面对她,始终是笑着的:“没有,我不大饮酒,可也不太容易醉。”
“真好,不像我,沾一点就不成。”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很有耐心地同她讲话:“酒吃多了伤身,我们胭胭这样很好。”
在他眼里,大约她什么样子都是很好的。
任胭笑着,侧身来握住他的手,一点点带进衬衫里;她是怕的,掌心下的心跳太快。
跳动的火带起冲天的烈焰,最终将两个人都卷进去。
夜色很沉,他再未讲过一句话。
任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掌心里掠过的,他的眉眼,心跳和身体。
都是烫的,烫得她再没有一点神智。
不过好在他从不曾放开她的手,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维持最后的礼貌和安抚,慢慢地教她闺帏之内的情意和冶艳。
离开汕头时有报馆的同事随行,沈伯央来送他们,因为太太身体不适而无法共同返回广州,车站话别后匆匆离开,沿途都是在讨论不久前的那场飚风。
广州车站早有人迎候,将他们接回暂居的公寓里,又请了辜廷闻共同执笔写文章刊载,请求市政厅救援,以及南北两方暂停战争面对这场天灾。
可是得到的回馈收效甚微,为此,几位寻常儒雅的先生也难掩焦躁和愤懑,黎明时分,仍旧在客厅里围坐着激烈讨论。
任胭一贯起得早,洗漱后避到厨房里。
来广州那日,辜廷闻的同事请了信得过的两位厨师在公寓帮忙,以应付他们这些挑剔又不得志的先生;这倒得了任胭欢喜,日日同这两位大师傅们讨教厨艺。
“任小姐,早。”年长些的吕师傅正将盆子里泡了整夜的江米淘洗干净,听着声,回头同她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