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早就有替她正名之策,那逼新帝将真相昭告天下,平反冤案,只是为了解他自己心头对大图朝廷的怨气吗?
不,他明知新朝廷自保都难,根本无力解决此事,所以,他等的就是这个局面。
大哥遇刺的事是她的心结,如今他生死成谜,验尸或许能有所获。但若早提出此事,国丧已发,帝陵已封,开陵启棺,翻检帝尸,大图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将灵柩送来南兴更是天方夜谭。所以,阿欢才逼大图平反冤案,他等的就是洛都对此事无能为力,不能以此邀功请援,只能以割让城池为条件来求援的时机。
对大图而言,割地之害不仅有辱国威,有损君臣名节,更贻害无穷。因为一旦要谈割地,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割哪儿的地。鄂族之权在她手中,洛都朝廷能做主割让的唯有与岭南接壤的贸易市镇和云州地界。九州领土,皇权专制之地只有五州,再割让几座城池出去,还剩多大国土?大图本就担心南兴会借神官权柄之便窃夺鄂族,如再割让城池,能不担心此后国力衰弱,终有一日会被南兴所亡吗?
大图君臣必是有此担忧的,只不过目前别无他法,只能先解当下的困局,保住朝廷,再图日后。
所以,当大图君臣决定破釜沉舟求得苟延残喘之时,南兴却不取城池,只要灵柩,这对大图而言无异于天降大喜,既能平息内乱保全朝廷,又能保住君臣名节,更无亡国之忧,开帝陵与此相比自然就显得无不足道了。
这才是阿欢逼迫洛都朝廷的真正用意。
华殿烛暖,暮青坐在煌煌烛光里,那动容的神情胜过人间正月最璀璨的烟火。
“大哥的事……”暮青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便听见步惜欢长叹了一声。
“这事儿要是不查清楚,你我何日能成亲?”步惜欢幽幽地问,她都回来小半年了,大婚之礼一直拖着,巫瑾的事要是不查清楚,她何日能有心情成亲?
正谈着国事呢,忽然说到了成亲,暮青愣了一愣,随即垂下眼帘,扬起了嘴角。这人对成亲真是念念不忘,明明都成过两回亲了……
笑了一会儿,暮青执起步惜欢搁下的笔,在密旨上加了一句:军械粮饷之耗由大图兑付。
步惜欢托腮看着,懒懒地道:“让的利越大,才越有可能成事。”
“那就让他们迟疑去,反正急的不是我们。”暮青毫无放弃问大图要钱要粮的念头,反而又在密旨上加了一句:若无力付全,可分期兑付,期限利息由两国谈议定之。
步惜欢顿时失笑,火烧眉毛了,大图哪有时间议这些?她是吃定了洛都耗不起,威胁他们别打任何算计,否则两国谈议程序繁琐,能把大图拖亡国。
看样子,她是恼极了洛都朝廷……
步惜欢摇头笑着,却未阻拦,只见暮青另铺新纸,又给鄂族下了一道谕旨:命四州开仓放粮,赈济流民,并施赈贷之策,准流民于神脉山脚下和贸易市镇周围垦荒耕种。
大图之乱短时日内平息不了,日后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南兴再有家底儿,也没道理拿自家国库的钱粮往大图的窟窿里填。那贸易市镇周围有沃野千顷,地势平缓,实乃良田。只因从前二族纷争,才致土地荒废,如今何不令流民垦荒耕种?那里气候湿热,农耕可年收二三回,眼下正是好时节,不出半年就可自给,不足之时可先由鄂族四州开仓赈济,此乃其一。
其二,姬瑶至今没现身,鄂族封关,她进不去,党羽也出不来。若命四州开仓放粮,自然要有人出入州关,这对他们而言是个机会,也许能以此为饵引姬瑶现身。
暮青取玺盖印,步惜欢将月影唤出,将两道密旨连夜传往岭南和庆州。
月影离去后,暮青望着月色出神,阿欢与她各行其事,皆在大图有所部署,这天下局势究竟会变成何种模样,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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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密旨传入岭南,乌雅阿吉奉旨谈判,一看大图国书上的条件就乐了,顿时明白了密旨之意,于是指着大图使臣的鼻子把洛都朝廷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便要把使节团撵出南兴,等能商量出个像样儿的筹码后再谈。
使节团哪敢就这么回去复命?再说朝廷的筹码也不是国书里写的那个,于是使臣们赔着笑脸,好言安抚,探问京中见到国书有何旨意,暗示有何条件尽管开,咱们好商量!
乌雅阿吉一听,忽然就和善了,“好商量?行!容本官想想,诸位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