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监考数学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教师,架着黑框眼镜,脸上端着和蔼的笑。他很严谨,把答题卡和试卷盘点了两次才让大家离开考场,这时候别的考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姜凝走出考场时,一个隔壁三班的女生蹲在路边痛哭。不少人经过时多看了两眼,但没有停下脚步的,一方面也是不想打扰她抒发情绪,一方面也害怕自己会跟着情绪崩溃,影响今晚后面的理综复习。
姜凝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蹲下放在女生身侧,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年的数学卷子难度颇大,和去年区分度不大的一卷数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出题十分的灵活,比如选择题第四题来了个求断臂维纳斯的身高,本来以前第四题的位置应该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搞定的,可今年命题人用大量文字给考生营造很大的心理压力,考的又是估算,许多考生在第四题就被难住了。
压轴题更是出人意外,考的不再是导数,而是概率作为压轴题。哪怕是姜凝,都觉得这张卷子有点棘手,收卷前十分钟才算出压轴题的答案来,然后最后十分钟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选择和填空。
回到宿舍,宿舍里的气氛也有些沉闷。没有人提今天的考试,聊了几句这几天食堂的高考免费餐便轮着进去洗澡了。
姜凝这时拆开了黄智给的数学锦囊,上面写着:沉浸于今天,就是放弃了明天。
虽然黄智不知道今年的数学难度会如何,但他知道同学们最容易在数学后心态爆炸,尤其是考完数学后还有一整晚的休息时间,不少人会忍不住对答案,如果真的数学发挥失常,会直接影响第二天理综和英语的成绩。
所以他在考前也强调过很多次,考完试不要去对答案,最好考完的科目就聊都不要聊起来。
姜凝吐出一口浊气,把和数学有关的想法统统从脑海里抹除,沉下心来上好高中的最后一个晚自习。她把自己最后一个月做的理综卷错题给踏踏实实重新做了一遍,又回顾了错题本里用橙色荧光笔圈起来的题目,一分钟都没有浪费。
理综难度中规中矩,选择题甚至称得上简单。对姜凝更友好的是,今年理化生三科的难度分配化学是最难的,物理难度并不大,她物理压轴题做得非常流畅,思路完全没有卡滞,而化学又是她的强项。
最后一科是英语。以姜凝现在的英语水平,她其实已经分辨不出来英语属于什么难度了,在她眼里只有今年的作文类型和去年不是一个类型,其他在她看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姜凝用衡水体规规矩矩把作文誊抄上去、又从头到尾检查过一次后,距离收卷还有半个多小时。虽然高考允许提前半小时交卷,但姜凝没有出风头的心思——每年都不少电视台的记者会在观景中学门口拍高考结束的场景,提前交卷的学生肯定会被拉去采访的。
她索性放下笔,抬头看向窗外,静静地感受这高考最后半小时的流淌。
耳边是同考场同学写字的沙沙声、空调制造出来的小小的气流声,和窗外隐约的蝉鸣声。
这两年半的经历好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出现。姜凝又为自己感到骄傲,又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茫然。之前她几乎全部精力都只集中在高考上,想着一定要上心仪的大学,现在高考结束了,她应该如何决定自己未来的方向呢?
铃声响起时姜凝还是没有任何思路,但教室内外弥漫的欢快气息很快就把姜凝的那丝迷茫给吹走了。
观景中学没有撕书撕卷子的传统,大家更习惯的是把没做完的练习册堆在备考室外面留给师弟师妹。所以姜凝出考场时只是欢呼声,倒也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家长可以进学校帮学生收拾东西,但是不能靠近考场区域,考完了也不能,明天还要有会考呢,志愿者们还得帮忙布场。于是想接自家孩子的家长基本都等在第一天老师送考那处。
姜凝原本只是脸上挂着笑容,脚步轻快,拐弯后看到连廊下那熟悉的身影时,忍不住跑了起来,马尾辫在空中飘荡。
少女一头扎进妈妈的怀抱中。
姜希琴左手拿着花,右手把女儿紧紧拥进怀里。她额角顶在女儿的发顶上,声音轻柔:“我的宝贝,考试结束了,恭喜你。”
霍望赶紧接过老婆手上的花,有些嫉妒地看着母女俩。他也想抱抱女儿。
花束最中间是两朵绚烂的蓝色绣球。这是作为父母对宝贝女儿的祝福,前路漫漫亦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