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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化
一
清乾隆五十九年(公元1794年),冬至。山西,大同。
彤云密布。古朴宁静的街市,在黄昏中,静候着狂风的来临。
酒肆前的酒旗不停地在风中打转,蒙晋绸缎庄早已关门,善化寺的暮鼓“嗵嗵”地响过一阵,昭示着一日的终结,昭示着岁末的来临。
路面上,已看不见什么人,但在影影绰绰的酒馆里,时起时落的喧嚷声中,还有人不甘寂寞地在聚会,似乎并不甘心早早地就寝。
这座晋蒙冀三省的交通要津,长久浸没在历史的烟尘里,北国的风烟与历史征战的刀光剑影,成就了它的苍茫萧然。
它曾是北魏的首都,又称云中、平城、“凤凰城”,在公元398年到494年间,大同作为北魏王朝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近百年之久。尔后,又成为“辽金西京”,明清两朝作为军事重镇,担负着北控蒙古,西扼陕甘,东护幽燕,南镇晋豫的重要使命。
正是在跌宕坎坷的命运奋争中,这座古城演绎着引领时代大潮的幕幕活剧。
“再来一壶汾酒!”“雁门关”酒肆中人影晃动,在这阴云四合、风雪将至的夜晚,此起彼伏的酒客们的吵嚷声,将夜晚的街道衬托得愈发冷清与寂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壁角里有一位潦倒的老书生,正对着端坐在一旁的小孩儿吟着诗。
这位老书生,可是一位宿儒,姓黄,名裳,字禳之,太原府人氏,时事丕变,几经周折,迁居于此,已历三年。白日里在私塾里教几个小小孩童“四书五经”,晚上常到这“雁门关”酒肆里饮酒,总是一盘花生米、一份豆腐干,再叫上一壶酒,就消停至深夜,有时饥了便叫上一碗“擦尖”或“猫耳朵”填肚。
这“擦尖”、“猫耳朵”均是山西的面食,山西许多地方土地贫瘠,满地玉米棒子,常年出产的是小麦。面食在山西便被创制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因为山西的面食很精细,不含碱,吃了不胀气,便成为当地人喜爱的主食。
“擦尖”是刀削面的一种,店小二手里扣着锐器,一刮一削之后,细长的面条便浮在锅里,不一会儿雪白的面筋便捞了上来,成为爽口的美食。
“猫耳朵”听起来像是肉食,其实还是面食,只是用手指将小面块按得一朵一朵的,短短的,像簇开的花儿,象形会意,俗称“猫耳朵”。
端坐在黄裳身边的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是他的孙儿,叫黄飞云。黄裳一家三世单传,黄裳唯一的儿子黄甫仁却又不知所终,只剩下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飞云一碗“擦尖”下肚,本来希望爷爷再讲一讲“岳飞抗金”的故事,却看见爷爷几杯酒仰脖子喝下,已是醉眼蒙胧,于是一心盼着爷爷早点回家歇息。
这黄裳酒瘾不小,酒量却不大,总是缠绵在酒里,时而惺忪,时而亢奋。喝了酒,就是话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下雪了,屋外缥缥缈缈的落雪声,驱赶走了熬夜的工匠和行路人。在油灯摇曳的影子里,剪影出些许故国的愁思。
黄裳忽然高兴了,张开那张阔嘴,竟然唱起了山西民歌《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啊!妹妹我实在难留……”
在人去影单的酒肆里,这歌声愈发显得苍老而凌乱。年幼的飞云更是觉得十分尴尬,用手牵着爷爷的衣角,小声地叫着:“爷爷,别唱了,咱们回家吧!你明天还要教书呢!”
“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路口。”黄裳醉眼蒙胧中,手舞足蹈起来,全然不顾疲惫的店小二嘲讽、鄙夷的眼光。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有话儿留……”黄裳愈发大声起来,酒糟鼻头显得血红。他知道白天他被知书达理的人们尊敬着,夜晚在引车卖浆者眼中却是一个活脱脱的“酒疯子”。他已经习惯于人们的白眼与歧视,在酒的包围中,索性潇洒走一回。要不是一场大雪将那些酒客驱散,他早已听到一片倒彩声,他已习以为常了。
“走路要走大路口,人马多来解忧愁……”余音未尽,便听到从窗边的座前传来一声浑厚、响亮的喝彩:“唱得好!”店小二吃惊地睁大眼睛循喝彩声望去,看见一位浓眉大眼、英姿勃发的壮年人正在击节称叹——他的眼中早已泪光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