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老侯爷正给二少爷寻摸亲事,倘若婚前便有了庶子,哪里还能攀到好岳家?
少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强撑着要担当,要护住紫雁,直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老侯爷气的不行,把他捆了狠打一顿,太夫人抹着眼泪,在旁抽泣的劝着。
不知为何,秋娘忽然很讨厌这个只会做好人的太夫人。
给紫雁灌药赶出去后,老侯爷又亲自发落了旁人,尤其打发掉许多貌美女孩,一时间,二少爷房里空了大半。老侯爷出门时,抬头瞧见正默默扫地的秋娘,见她本分老实,又生的不招眼,便随手一指,叫她去屋里服侍。这样,像做梦般,秋娘来到了少年身边。
二少爷重情义,自己伤还未好,便打发人去询问紫雁的下落,知道她已被迅速的发嫁外地后,他沉默了许久,足几个月不肯与老侯爷说话。秋娘自知嘴笨,不懂得开解,便只默默的悉心服侍,日子久了,少年开始信任她,重视她。
尽管他们父子愈发不和,外头传的他名声也愈发不好,可秋娘却幸福的发晕,心上人日日在眼前,对她又温柔和气,出门回来还会带些小玩意给她——虽然他说的话,她大多不懂。
卫青霍去病是谁?似乎很了不起,二少爷常提起他们。既然骑兵厉害,索性叫兵伍都骑上马不就完了?迂回进击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不要紧,不论来了多少美貌灵巧的新人,不论二少爷在外头寻欢闯祸,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日日服侍着他,她便心满意足了。那是她最美好的三年——直到曼娘的出现。
秋娘知道他在外头置了人,为此,父子间无数次争吵打骂,但她从不敢发表意见,只能默默的待在一旁。很奇怪的,她并不怎么吃曼娘的醋,尽管二少爷为她闹的天翻地覆,但她潜意识能感觉到,二少爷并没外头传的那么喜欢这个外室。
在她看来,当初二少爷没护住紫雁,落下心病,这次便定要护住曼娘;又和老侯爷赌气的厉害,愈不许他做什么,他愈要做……当然,也是喜欢的罢。
这样担惊受怕的,又过了三年,忽然一日传来消息,那个外室竟然已生下一子一女?!
秋娘很不愿回忆那段日子。曾经那么英气明朗的二少爷,渐渐染上一抹沉默阴仄的颜色,仿佛破罐子破摔般的和老侯爷对着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出来了。
情形愈来愈糟,秋娘夜夜对月祈求,让二少爷赶紧娶位善良和气的奶奶回来罢,这样一切就会好了;哪怕叫那外室进门也无妨,待新奶奶生下嫡子,那时,她也能有一儿半女了。
日复一日的祈祷中,又过了三年,新奶奶终于进门了。二奶奶余氏,小字嫣红,绚美如焰,可进门不过三日,秋娘只盼当初自己从没许过那个愿。
不过几个月夫妻,二少爷和二奶奶却似把旁人一辈子要吵的架都吵完了,余氏脾气大,二少爷也不是好惹的,隔三差五就要鸡飞狗跳的闹上一场。至于侍妾通房,余氏更不会放过,那段日子秋娘就跟做噩梦般。亏她生的寻常,又是老侯爷亲指来的,总算逃过一劫。
弦子绷紧到了极点,断了。
二少爷在府里再也待不下去,终于离家而去,秋娘躲在自己屋里瑟瑟发抖,凡事不敢过问,没多久,二奶奶和老侯爷先后过世,其间二少爷回来奔丧一趟,可惜她没见着。
当向妈妈来问一干通房侍妾的去留时,旁人都以为二爷不会回来了,便纷纷求去,只她和红绡要求留下来,向妈妈便拨给她们边角上的一小院,叫她们自去住,顺便抚养孩子。
寂寞如庵堂,冷清如死寂,连小小的蓉姐儿都整日阴沉着脸,平日吃穿用度不免被克扣许多,三人这般闷闷不乐的过起了日子,一晃眼,又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