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像个死人。
这下,他真的是永永远远也忘不了她了,再也忘不了。
窗外开始刮起狂风,竹林里犹如鬼哭狼号一般。
仿佛有人在轻轻抱着覃川的肩膀,低声说了许多话,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面颊与额头上,久久不舍分离。
她又梦见久违的亲人,一时舍不得醒过来。
朦胧中听见他说话:“……就陪你到这里吧,醒了可别哭鼻子……不过,你就是真的哭了,我又能怎么办呢,覃川……”
她听不真切,只是略带撒娇地按住了他的手,让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这样让她很安心,很舒适。她已经习惯对他撒娇,不自觉地便要露出娇蛮任性的一面。他宠她也宠得厉害,硬生生把个识大体善诡计的姑娘宠回了帝姬时代,先生看到只怕要把脑袋大摇特摇一番。
肌肤的温暖渐渐像沙砾一般消失,覃川从美梦中醒过来,满足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想要抱紧对面的人——却抱了个空,他人已不在了。
她兀自睡意迷蒙,搞不清楚状况,推开被子起身,揉着眼睛叫他:“九云,你好点了没?”
没有人回答,狂风将窗户呼啦啦吹开,纱帐发了疯似的乱摆——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天还没有亮。
风吹得她好冷,她裹紧了衣服,打着呵欠避过狂风,去厨房探头一看——没人。
去他时常画画的那个屋子——还是没人。
玄珠和左紫辰住的地方也逛了一圈——依然没人。
竹林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覃川被吹得差点儿跌出去,死死抓住一株青竹,只听风里哭声震天,冰冷的魂魄气息擦刮过身体,令她战栗不止。
下意识地抬头,却见狂风中裹着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平地而起,像一条矫健的黑龙,旋转着往西飞去——西,是皇城皋都的方向,此刻一道道漆黑的飓风痕迹划破长空,如同无数条巨大的黑龙在西方会聚交合,在皇宫上方渐渐形成一根通天的黑色云柱,剧烈地回旋卷曲。
覃川忽然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仿佛是发生了什么极坏的事情。下意识地抄起一直系在腰间的牛皮乾坤袋,一摸之下才发现早已被人调包。有人偷了魂灯,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灯点燃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魂灯是她最先用鲜血开启契约,最后一缕魂魄非她莫属。天神的契约也能被打破,这是什么道理?
她突然感到全身颤抖不可抑制,双脚发软,在竹林中狂奔,心底只有一个人名在不断回响:傅九云,九云。难道是他?可是清晨的时候还听见他在说话,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魂灯勾引十方八荒妖魔之魂,那是点燃了起码两到三个时辰才会开始的。是左紫辰,还是玄珠?!
跑得太急,她狠狠摔了一跤,直从竹林里滚了出去,一头撞上青石,登时眼冒金星。
好像有人轻轻托了她一把,袖子里藏着她熟悉的淡淡香气。覃川本能地伸手一抓,却抓空了,四周除了歪歪倒倒的青竹,别无他物。
风太大了,吹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从喉咙里发出极致的叫喊声也被无情地吹散。
“九云!傅九云!”她的嗓子都要喊破了,却等不到任何回答,扶着剧痛无比的额头,她跌跌撞撞跑出竹林。
竹林外是凤眠山脚下的小村庄,庄里的人早已起了,被这天现的异象吓傻,或尖叫,或狂奔,手舞足蹈地指着突现的异象无意识地嚷嚷着。因又见覃川从竹林里出来,都吓得脸色发白,直道见鬼,这竹林从来没人住过的。
覃川抓住一个大爷,急问:“您有没有见过公子齐先生从这里出来?”
大爷可劲儿挣扎,脸色发青:“什么公子齐……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