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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番外5

黎维娟跟庄澄一同去看过那个梦想中的铺面后,一整夜辗转难眠。天快亮的时候,她咬咬牙,翻出了抽屉里两个人这几年来的所有积蓄,存折、基金、股票……清点完毕之后,再借遍所有可以借的亲戚、同学和朋友。

她的姐妹们不少人对这个投资感到怀疑,却还是纷纷伸出了援手,毕竟黎维娟是如此好强的一个人,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向朋友开口求助。

最后,就连庄澄也硬着头皮从他那已经决裂了好些年的父母家筹得了几万块钱。当他们用这些钱从卓美家换回铺面钥匙的那天,两人将那冰凉的金属小东西交握在手里,颤抖着,仿佛已将能够梦想成真的未来抓在了掌心。

庄澄辞去了电脑公司鸡肋般的工作,他已经厌倦了整日面对冰冷的机器和永远编不完的程序。他和下了班之后的女友一起全心全意没日没夜为了这个即将实现的梦想奔波,开张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双双累得筋疲力尽,并肩躺在铺满了书的地板上。庄澄看着天花板,一遍一遍向黎维娟描述他们将来的样子,小小的书店会越来越大,从一间到两间……然后是无数间,他想让象征他们爱情和理想的“维澄书屋”开到有人的每一个地方,然后带着她告别狭窄潮湿的出租屋,告别捉襟见肘的生活,过上童话般的日子。

庄澄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黎维娟记忆中似乎从未见他如此刻般滔滔不绝,她在他描述的美好将来中昏昏睡去,想到明天的太阳,就觉得现在已如童话中那不可思议的美妙。

书店开张的那天,小小的铺面顾客盈门,道贺的亲朋好友、周遭看热闹的居民和淘书人,你来我往挤个水泄不通。营业结束以后,关门盘点,却发现真正售出的书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多。

起初以为总是万事开头难,但店门口的花篮刚彻底凋谢,书店的门庭就越来越冷落,他们试过发传单、赠代金券积分卡、甚至打折扣,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凝聚了一对爱人所有积蓄和心血的书店益发门可罗雀。

他们关上门来再三反省,她才注意到他摆在书架上的书都是冷门。于是痛责男友全无经济头脑,他却坚持他的初衷,反怪她太过急功近利。两人都无法说服对方―店继续开,生意依旧惨淡。当初投入的全部积蓄如同石沉大海,而欠着朋友亲戚的钱却总要还的。

黎维娟不顾庄澄的反对,进货的时候给书店里添了许多眼花缭乱的漫画小说、杂志周刊,她知道这些才是最得学生这一购书主流群所喜爱的东西。

除此之外,在小店门口,她还申请摆设了一个小小烟摊,为此两人又不止一次地争吵,互相指责,眼看入不敷出,庄澄不得不暂时妥协,任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书店里搬,然而黎维娟不在的时候,他总是会把她进回来的热门书籍塞到书架的最下方。

对于庄澄的这些小小抗拒,黎维娟何尝没有看在眼里。为了这个书店,为了和他走到今天,她做得太多,累得不轻,原本的宏图壮志在现实的齿轮里慢慢地磨,渐渐地面目模糊,她不再幻想这书店可以越开越大―得以维持经营,就像维持她和庄澄之间的感情已经成为了她现在最大的心愿。

她开始庆幸当初没有头脑发热地跟他一样辞职,全心投入到书店中去。黎维娟在唱片公司做了三四年,业绩渐有起色,工作屡获赞赏,眼看升迁有望,港人身份中年离异的公司老板还对她示爱。

谁能没有虚荣?麻雀飞上枝头似乎是每个像她这样平凡女孩的梦想。然而她更盼望有一个家,家里的另一半不是中年秃顶的成功商人,而是和她走过最美好岁月的庄澄,那才是她想要的爱。

那几年,往日的同学姐妹一个个步入婚姻的殿堂,她们未必比她聪明,未必比她漂亮,也未必比她爱得深,她们却嫁给了医生、检察官,觅得了良伴。有一次婚礼归来,黎维娟在白日的艳羡过后忽然觉得很疲惫,她身边的庄澄呼吸平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睡着了也要手牵着手的他们开始背对彼此,各朝一方入眠。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庄澄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们结婚吧。”

他没有回答,黎维娟又再重复了一遍,良久,却听到了他的鼾声。她一个人躺在静夜里,从未觉得如此愤怒和失望,她知道他没有真的入睡。她可以不在乎他给不了她好的生活,但却不能容忍他拒绝给她一个家。

庄澄不知道为什么黎维娟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她加班常常加到深夜,回来之后,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可以点燃两人之间的战火。书店每况愈下的经营也消磨掉了他往日的好脾气,慢慢地,他们都忘记了以前没有争吵的生活―大骂、冷战成了家常便饭。然而,毕竟那样深爱过,再怎么争执,始终狠不下心离开。

黎维娟开始习惯晚归,她下意识地逃避这个往日的温馨甜蜜已一扫而光,如今只剩下愁云弥漫的小窝。她宁可一个人在办公室工作至凌晨,然后回家看庄澄熟睡后的样子―安详、平静。她的生活为什么不能这样?远离争吵、远离责难呢?庄澄的话益发的少,他习惯了黎维娟再不到他的小书店来,也习惯了她喜怒无常的脾气。唯一不能忍受的是流言―那么多人一再地传,她和她的老板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庄澄不愿意怀疑每夜在自己身边入眠的爱人,但是却没有办法忽略她越来越加剧的冷淡和漠然。

终于有一天,他们甚至不记得因何而起,总之暗自隐忍了许久的怨愤和不满由一个小小的争执点燃,他们各自搜肠刮肚,用遍了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对方,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多年来甘苦与共的恋人,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