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不动声色地将一张红色的钞票塞到向远手里,她默默将钱收下,然后速度惊人地给他弄来了一把小铁铲。他轻易地翻开了那些仍然松动的泥土,用手拂去玻璃密封罐上的浮尘,打开了用防水塑料纸包裹着的东西,那本熟悉的、梦里无数次遗失又找回的书掉落了出来。他翻到《安徒生童话》的第三十二页,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歪歪斜斜的几个钢笔字―“玉面小飞龙藏书”。
这是天下无敌的玉面小飞龙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最爱的书成了他最珍贵的收藏。二十四岁那年他弄丢了它,他想过也许终有一天他可以把它重新找回来,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尘封的泥土里。
“喂,喂,你还好吗?”向远见他一直低着头,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在哪里?”
“刚住进我家里,好像打算后天才走。你们认识,用不用……”
林静将塑料纸包裹的东西重新放回密封罐,再一次将它埋在地里。末了,向远拿着他连同铲子一起递过来的钱,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些钱就当买你什么都没看见。”
“我的‘什么都没看见’不值这么多,可是我也没有零钱找给你。”
林静说:“多出来的,算作她的房费和食宿费,就当她是你的一个朋友,在这两天里好好陪着她。”
当天林静回到家,接到了市检察院的录用通知。晚上,他在橘红色的灯下一页页翻看久别重逢的《安徒生童话》,合上书页的时候,他对它说:“不如我们做个伴。”
番外三
回忆如风干的果实
爱人间战争的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彼此太了解对方的弱点和死穴。
记得大学的时候,黎维娟某次跟舍友姐妹火锅聚会,大家喝得东倒西歪之即,突发奇想地发表过一番“精辟妙论”。
她说,挑男人就像到商场买水果,你得看准了,慢慢选。有的男人像榴莲,闻着奇臭无比,可吃进嘴偏有人觉得香喷喷的;有的男人像香蕉,外表黄得很,内心雪白雪白的;有的像石榴,你不剥开他,就不知道原来他藏着那么多心眼……最好的男人就像货架上最贵的水果,谁都知道好吃,但你得看看有没有吃到嘴的运气和本事。大家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谁也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后代,在这场“挑水果”的博弈里,关键就是眼要准,手要快,心要狠,用最合理的价钱办最好的事。你也别盯着那最贵的,咱买不起,等到打折的时候都臭了;也别贪小便宜省钱买那廉价的,吃了一口你吐都来不及,正确的选择是广泛地进行市场调查,了解行情,该出手时就出手,用尽自己每一分钱,尽可能买到最值得的东西……
黎维娟话一说完,大家一片哄笑,连称“至理名言”―是啊,男人是水果,那女人是什么?黎维娟又说,女人如果也是水果,那就都是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它新鲜不了多少天,所以,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用有限的青春去等一个男人未知的前程。等不起的,到头来烂在筐里的还是自己。
黎维娟滔滔不绝,犹如智者先知,其实她当年也不过是花季女孩,明知青春有限,但是总觉得离用完的那天还远,懵懵懂懂,遇到梦中的少年,拥在怀里的时候满心喜悦,哪里还顾得上深究他又是水果里的哪一种?
那时,黎维娟读书的时候还很清贫,所以,从学生会里揽了勤工俭学的活计。每天清晨五点半,天还没亮,她就拿着扫帚在校园里扫地,每月挣得生活费150元。
黎维娟很喜欢这份差事。那时,茅以升塑像园那一片都是她的责任区,修葺得整齐漂亮的小园林里,除了落叶没多少别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人像她起得那么早,她在只有她一个人的花园里哼着歌,将落叶拢作一堆,空气中充满露水的味道,她的动作时不时的还会惊动栖息在枝丫上的不知名的小鸟。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黎维娟的清晨花园里多了另一个人。学校申请勤工俭学的学生太多,而这些象征性的清闲工作却是有限的。她在学生会抗议未果,所以,她的责任田只得分作两半,每个月到手的补贴也成了75元。
为此,黎维娟有足够的理由讨厌这个新来的入侵者―庄澄总不如她到的早,他穿着价值不菲的球鞋来做这扫地的工作,总是闷声不吭,仿佛在他身边的她只不过是枝头一掠而过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