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骑上马,目光从靠在洞外打瞌睡的谢蝉身上扫过。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和其他人一样的袍子,头发全都束起裹在巾子里,脚上长靴绑腿沾满黑乎乎的湿泥,看不出原本颜色。
李恒和护卫骑马经过,泥水溅了她一身,连脸上和唇边都被溅到了,她眼皮低垂,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没感觉到。
孙宗跑过来,推她的肩膀。
她猛地睁开眼睛,爬起身,眉宇间一片憔悴萎靡,不过动作不慢,利落地踩着泥水爬上马背,跟上队伍。
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脸上的泥水,随手抹了抹,握紧缰绳,双眸坚定地望着前方于庄县的方向。
李恒收回视线。
于庄县。
暮色沉沉,天将黑了。
城头上血迹斑斑,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在城墙上,几面只剩下半截的旗帜倒在凹凸的垛口旁,士兵们从角落里拖出几副尸体,送下城墙。
金色的落日余晖洒满城头。
城墙下的黑影退去。
砰的一声,张鸿双手发软,手里的刀落地,他后退一步,人也跟着瘫软在地,又是一整个白天,经历了好几场血战,打退敌人的数次进攻,他没力气了。
“谢大人。”
一道身影走上城墙,士兵纷纷起立。
来人俯身,捡起张鸿的佩刀,递还给他。
张鸿伸手接过,仍然瘫坐着,深深地吸一口气,被血腥味呛了下,咳嗽几声,苦笑着问:“谢大人,你觉不觉得奇怪,这些暴民怎么打都打不退?”
不仅打不退,还都像杀红了眼,连往于庄县来的无辜百姓都照杀不误。
谢嘉琅站在垛口目视远方退去的敌人,“他们不是暴民。”
张鸿眉心一跳,爬起身。
那天,他和谢嘉琅分别后,在破庙睡了一觉,起来继续赶路,遇见一伙人在驱赶煽动流民,亮出身份,出手制止,原本只当对方是地方上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不足为惧,没想到对方退却后,迅速召集更多人手追了上来,一副非要将他斩于马下的架势,他和侍从寡不敌众,只能掉头退回于庄县,被谢嘉琅救下。
逃回于庄县后,张鸿还想着要借点人马出城去剿灭那些暴民,谢嘉琅却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张鸿取笑他是个书生,这点阵仗就吓破了胆,下一刻,只听轰隆隆的喊杀声由远及近,城外黑压压的人影像潮水一样朝着城门涌了过来!
张鸿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