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道士点头,张昭华怒道:“你们蓄意害死皇帝吗?那东西的剂量,你不知道,你们那个天师不知道吗?”
“我们天师知道,”这道士嗫嚅道:“后面给皇帝吃的,一大半都是蜜丸。”
道士如何不知道自己炼制的东西里面有多少毒?他们也要提心吊胆着,不然把皇帝吃死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既然吃的都是蜜丸,”张昭华道:“为何皇帝脾气越发暴躁?”
“这真不是丹药的原因,”道士叫屈道:“皇帝服丹,反对的人很多,天天说,谁不烦?”
“谁说的最多?”张昭华道。
“大概是王娘娘吧,”道士想了一下:“劝了几次,皇上不听,最后干脆不见她了。”
张昭华恍然想起来果然不久前有一阵,王贵妃本来伴驾,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变成了张贵妃,王贵妃之后许多天都身体抱病,想来是被皇帝骂了,她道:“连贵妃都被谴,怪不得太子这一回也差一点要被杖责那太孙日日服侍驾前,岂不是被骂得更多?”
却没想到这道士摇头道:“那倒没有。太孙没有被骂过。”
张昭华一想也叹道:“大郎到底是皇帝的眼珠子,骂谁都舍不得骂他。”
“不是,”这道士道:“太孙就没有劝过皇上不要服丹。”
他也是跟随天师在乾清宫里伺候过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见到太孙无数次。每一次皇帝服丹,太孙不仅不反对,反而主动要求帮皇上试吃,以测药效。当然他是皇帝的宝贝,皇帝怎么可能让他试吃,都是找的太监吃的。
“太孙没有劝过?”张昭华见他点头,不信道:“是不是他早知道了这东西其实是蜜丸?”
“太孙绝对不知道,”道士道:“这事儿绝不敢外传。”
张昭华浑身冷彻骨髓,那种模糊的无以名之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眺望着琼岛四周,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幕,灰色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迷漫而上,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喷溅着雪白的泡沫,船只忽高忽低,灯火忽明忽暗,而黑纱中的人往来奔突,大张旗鼓,扬铃打锣。而这一次她不是在船上观看别人,而是站在岸堤上,怀着切骨的恐惧和寂静,只能瞪大眼睛去看。
回到宫里,胡氏身边的嬷嬷喜气洋洋地过来禀报:“太孙妃有喜了!”
张昭华就道:“打开库房,看看什么吃的用的,都送过去,让她好好养胎,这些日子不必晨昏定省了。”
阿福和圆哥儿摇摇摆摆地走过来,被张昭华亲了几口,各自嘻嘻哈哈地笑着,不一会儿追打起来,无忧无虑的笑声洒满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