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桂明再次见到那枚碎金戒指时,已经是孟帆去世后第二年的春天了。
它本来被藏在书桌最下层抽屉的最里面,那大概便是人心里最矛盾的位置——既不愿意忘却,也不愿意常常记起。
如果不是装剪报的文件簿夹住了挂在戒指盒上标明“桂”字的那张卡片,它不知还要被放在那里多久。
江桂明眯着眼睛拿起了戒指盒,藏蓝色的天鹅绒面上蒙了一层薄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它打开,只是把那张不甘寂寞擅自出现的卡片取了下来,然后他把盒子又往里塞了塞,彻底断了它重见天日的念想,关上抽屉了事。
然而,当江桂明扔了那张卡片,放了一张,冲了一杯伯爵红茶,又读了半本杂志时,他才发现一切还是徒劳。
他能躲过戒指的璀璨,却躲不过记忆的闪光。
“这是什么?”
“我的符号。”
“桂?”
“嗯。”
温静低垂着头,轻抚卡片上的文字,小心又好奇的样子,清晰恍如昨日。
澎湃的情感在一分一秒的时间洗涤中终会磨成沙砾,憧憬与痛感都不再敏锐,而偏偏记忆跳脱出来,固执地证明,在消失不见之前,还曾真切存在。
江桂明一向不喜欢抽象的东西,他更愿意相信具象的,伸出手就可以摸到,确定就在那里,就像他的卡片一样。
紫色的纯质纸,烫银的汉字,笔画深处蔓延着矢量花,如同中世纪欧洲信封火漆上古老的印章。
江桂明已经忘记他到底从何时开始用这个炫目的符号了,这个设计不菲,大学周围的小名片店捞足了一笔他的银子。那时孟帆还曾替他取过印好的卡片,找他跑腿是最好的,因为他从无怨言,只是有些疑惑,不明白平添上这一张卡片有什么不同。
“它会映刻,刻到人的心里。每天看到它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但是它已经开始蚕食、开始占据,直到某一天不再收到卡片,以前累积的所有会带着回忆汹涌而出,于是落寞翻倍,想念也就翻倍。人就是这样,只有心里先缺了一块,才能腾出足够的地方深深记得。”
“是吗?”
“是,所以说,你安安静静做的那些没有用,都是一定会被忘记的事!”
“一定会被忘记啊……”
“反正早认识我的话,你的初恋肯定不是暗恋了!”
那时江桂明得意张狂,而孟帆清淡羞涩,仿佛被铭记特别重要,但是被忘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奇妙的宿命在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结。
而到底有什么被映刻?又有什么被忘记呢?
江桂明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明白,一年了,明明是温静没再收到卡片,为什么汹涌而出的却是他的回忆?
笑容融在空气中,转瞬化为寂寞。
“为什么用‘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