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片静寂。地上仍然是被揉成一团扔的七零八落的折子。
兴儿已经是一身平常的衣服,但是下面的小太监已经是一脸谄媚的看着他:“大总管!这,皇上,还没进晚膳呢!”
虽然还没举行正式的登基仪式,但是太上皇的禅位诏书一下来,宫里宫外都已经改口叫皇上了。
兴儿也皱着眉头,只是他心里明白,这是太子爷,不是,是皇上,心里最深的一根刺,怕是谁也劝不好的。兴儿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免得不明不白的惹怒了皇上,遭些无妄之灾。
兴儿端了饭食静悄悄的进去。已经是傍晚时分,殿内未点烛火,光线有些昏暗,看见之前的茶水盘纹丝不动,兴儿有些心疼的看了眼坐在龙椅上的自家主子,眼圈有些发青,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兴儿放下食盘,去烛台旁边,正欲再点燃几根蜡烛,只听自家爷沙哑的声音:“下去吧,让爷静静。”
“哎!”兴儿一边答应了,一边忍不住道:“爷,您喝口汤也行啊!”
皇上未作声,半天问了句:“她这两天在干吗?”
已经十多天未见到她。虽然每天事务繁多,可是真正策马回东宫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情,如今不见她,不过是因为不知道见她该说什么。
太上皇对西域的一番布置他不能毁了,那是君主的职责,可是他将怎么面对可可?告诉她过几年会给薛家平反?他苦笑了下,又想起下午的情景。
秦王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彼此心情都很复杂。说不清谁更羡慕谁。本是至亲的兄弟,可是从秦王一出生,便有人告诉他这是来争他太子之位的。他从小拼命苦学,朝中交口称赞,可是谁知道他最向往的不过父亲骑马带着弟弟的情形。
他是从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果敢与坚毅,天知道在这之前他是怎样的怀疑自己、怀疑这个世界,他从黑暗中一步步走来,费劲力气,有时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堕落成一个玩弄心计的人。而秦王,天生就轻轻松松的站在阳光之下,高贵天成。这样的人,可可倾慕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他心里不自觉的泛起一股酸意。秦王行了礼,他没有叫起,秦王也就自己站了起来。反正到了如今地步,恭敬不恭敬也没有什么区别。
“皇兄召见臣弟,想必是有了处置。”秦王淡淡说道。
“怎么?你不关心?”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嘲讽。
“生也罢,死也罢,也没什么分别。”秦王笑了笑:“更何况,成王败寇,摇尾乞怜我不屑为,皇兄也不屑看吧!”
他也笑了笑,如果抛却身份,他们未尝不能把酒言欢。饶有意味的问了句:“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置自己?”
秦王也认真思考了一番,又认真回答道:“既然父皇是禅位,当然是一派祥和的好,臣弟在朝堂上也还有一番势力,贸然清洗,必是人心惶惶,倒不如怀柔来得好,所以留着我这条命,一是体恤太上皇怜子之情,二是安抚臣子不定之心;三是,呵呵,皇兄在阿可那里也不为难,是不是?”
他也认真看了一番秦王,冷冷道:“你想激我杀了你,是不是?都说你善于隐忍,怎么?往后余生不想忍了?”
秦王被识破后倒是坦坦荡荡:“皇兄想让我活着,上有父皇母后,我自然也不敢死。朝堂需要一团和气,臣弟也是皇家子弟,臣弟也应该活着。”
太子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他和秦王其实并无二样,有时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秦王看他的神色,又笑了一笑:“皇兄可想过,阿可为什么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