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吵什么吵,刚要睡着呢。”
“哦,对不起,对不起。”
我跳进底舱,突然感觉到一阵沉闷的恶臭迎面扑来。我紧紧捂住鼻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要去哪里?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在我儿时的幻想里,这样的环境被人们叫做地狱。我到地狱了吗?突然间觉得茫然,我在躲什么?躲幻雪,五月,还是躲避我的命运?
“小伙子,这里还有一个位子。”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却轻声了很多。
他的手从黑暗中伸来,拉住我的手臂。他说:“小心点,别踩到别人。”
外面传进几声吆喝:“起锚了——”
身旁的男人说:“船马上就开了。马上……马上就离开了……”借着洞口撒下的微弱的光,我看到他黝黑的面容上满是无奈。
“离开了……离开了……”他说着,头偏向一边。手掌偷偷拭过脸庞。
头顶上传出几声沉重的脚步。接着,洞口的木板被人重重放下来,唯一的光束也在瞬间被隔绝。我赶忙闭上双眼——我的双眼,在没有光线的时候会绽放淡淡的,却突兀的绿色光芒。正因为如此,当年才会被幻雪发现,我有着另一种血统。魔物,的血统。
然后是铁链与铁锁的声音。他们将洞口封死了,却还说不让我们随意出去。真是滑稽的逻辑。
我闭着眼睛,轻轻问身边的男人:“我们会去哪里?”
“沧月岛……什么?你还不知道我们会去哪里?那你怎么会到这船上来的?”他躺下来,翻了翻身,说。
“沧月岛,很远的地方吗?”
“很远。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的?”
“逃吧。”
“逃谁?逃债?”他有些激动,“厄……不要介意,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也不知道逃谁……或许,是逃自己吧。”我淡淡地说。
“小伙子,你不该去那里呢。”他语气沉重地说。
我选了一个最舒适——其实,也舒适不到哪里去——的姿势躺下来,说:“我只想去很远的地方,远到看不到从前出现在记忆里的所有的人。我曾经想最远的地方是地狱,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去那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年轻人,为什么会对人生绝望呢?地狱不是我们将去的地方。我们应该好好活着,即使艰辛,也要活下去。然后,很久以后,去天国。”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依然可以想像出他说出这些话时满脸的虔诚。只是,我去不了天国。我不是神的宠儿,我是魔鬼的化身。我只能去到万恶接受惩戒的地狱,被永生的火焰焚化罪恶的灵魂。
“小伙子,你真的不该去沧月岛。我们去那里都是做体力活,看你的身子,恐怕不行。”
“你们以前就去过?”我想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