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赏赐你的。”
匈奴人似乎很吃惊,抬起头望了望,嘴巴里的麦饭还不曾咽下去,用嗓子眼儿里的声音叽里咕噜地道了一声谢,这声谢将袁谭逗笑了:
“无酒无肉,不值这一声谢。”
“虽无酒肉,”少年很真挚地说,“却得了大公子的真心相待,如何不感激?”
匈奴人说的话总有些别扭的谄媚和狡猾的恭顺在里面,但这一次袁谭没听出来。
他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有趣,而且真诚,尤其他此刻很想找人说说话,有这样一个谈话对象就格外可贵。
“你若喜欢,”他道,“以后我用餐时,你都过来。”
刘豹的目光从亲兵身上划过,像帐外的寒风与帐内火盆混在一起,自油布与皮毛间隙钻进来的一股风,微弱而不起眼,但的的确确在人身边带走了一丁点儿的温度。
袁谭没有察觉少年在打量那个亲兵,亲兵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臂膀粗壮,双腿像两条铁柱一样,腰间配两柄手戟,但帐内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他拿来当做武器。
比如说袁谭面前的案几,这个亲兵一定能够用一只手拎起来,然后暴喝一声将它抡出一阵狂风——!
匈奴少年的目光已经回到了袁谭身上,他谦卑地低下头,应了一声。
上首处那位统帅看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温和,甚至略带一点慈爱。
但即使如此,袁谭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匈奴少年身上的伤势适不适合这样正襟危坐,陪他聊天呢?亦或者他眼睛里是看到了,但心里根本没有相关的认知。
因为除他自己之外,其他人的喜怒哀乐原本就都不曾进过他的心里啊。
袁谭眼睛里是看不到别人的,但他征战多年,是懂得怎么当一个将军,也懂得怎么安抚、控制、笼络自己的将士的。
他甚至还能拿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战绩来说服他们——而这些都是袁熙所不具备的。
这位袁家一郎一直在守大后方,没有什么本事,但硬着头皮领兵南下,当真准备替自己兄长吸引一波注意力。
他兵马虽不精,但拉出来也有浩荡之众,呼呼啦啦地奔着中山而去,气势就特别足,尤其是旗帜甚多,拉出来颇有遮云蔽日的森然之感。
在灵寿城的关羽却很淡定,兵马在城外大营中待着,不躲,也不主动迎击,就这么对耗。
这甚至给了袁熙一点希望:关羽这般动作,是不是意味着他惧了自己的兵马,不敢出击呢?如果他们在这里对垒住,袁熙有整个幽州,关羽所倚仗的,不过是冀州一州罢了,开春总有粮草青黄不接时,他到那时又该如何呢?
到那时,袁熙有些雀跃地想,若是兄长兵临邺城下,关羽必定惊慌,回师去援,那岂不是首尾不能相顾,留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
父亲的基业!父亲的坟茔!还有邺城,还有他自己的家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