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掌柜脸上堆着笑,操着一口不知什么腔调的胡语,指着那旗子连比划带说,丝毫看不出方才那嫌弃的样子。
为首的胡人趾高气扬地瞧着他,倒是没有比划,只是刻意放慢了语速。
黄掌柜往那胡人手里塞了块什么,胡人这才满意,一挥手让众人撤到两旁,时不时打量着商队众人,好似狼打量着即将到嘴的肉一样。
黄掌柜低低咒了一句:“小鬼难缠。”
卫鹤鸣微微垂下眼睑,不让自己去瞧那些胡人,怕自己克制不住表情露出痛恨来。
探望宋漪的时候没有感觉,可当他真正瞧见这些北胡人才发现,对北胡的敌对早就融在骨血里了。
前世镇守岭北时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只要瞧见这群骑着高头大马的胡人,便意味着杀戮、血腥和生离死别。
以至于他只要瞧见这群人,脑海中便会不断闪回那些岭北时的片段。
无数次地瞧着将士牺牲,无数次期盼着京师那永远也等不到的支援。他愈发痛恨自己无法上阵领兵,也愈发痛恨北胡的来犯。
再好的策略,再好的谋划,也救不了所有人。
更何况,他本就不擅于兵法谋略。
这些绝望而艰难的回忆,早早就熔铸在他的记忆深处,难以抹消,也难以遗忘。
一只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源源不断的热从掌心传递了过来。
卫鹤鸣顿了一顿,从那些血色回忆中挣脱出来,终于在那暖意中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安宁。
用余光扫过去,楚凤歌的脊背还是紧绷着呢,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等待着战斗,可唯独握着他的那只手,却是温暖而轻柔的。
卫鹤鸣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食指在他的手心里缓缓划动,惹得那只手将他攥得更紧了些。
商队在沉默中经过了胡人的“夹道欢迎”,楚凤歌这才举起了自己的手微微示意:“少爷这是邀我今夜同眠?”
卫鹤鸣笑着瞪他一眼:“我可没见过你这样蹬鼻子上脸的。”
楚凤歌轻哼一声,语调越发暧昧含糊:“之前不是还说任我差使,如今我却只缺一个伺候床榻的仆役,不知卫大人做不做得……”
卫鹤鸣绷紧了面皮:“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说着左右瞧了瞧,见没人听见才微松了口气:楚凤歌冲他说那些诨话时,总好称他为“大人”,若是因为这个泄露了身份,那才是真的不知怎么解释。
这厢众人已经进了胡人的部落,居民倒并不似先前那些人凶悍,只是个个身量高大粗壮,连妇女都嫌少柔弱,个个身着鲜艳的胡服,进出与胡帐,彼此呼喊迎合的胡语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商队一行的汉人面孔汉人打扮分外扎眼,有少女盯着他们瞧个不停,还咯咯笑着彼此推搡,倒让卫鹤鸣有些不好意思。
楚凤歌倒想起来他中探花时那掷果盈车的盛况来了,忍不住道:“你倒是能招蜂引蝶。”
卫鹤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这你可说错了,这群北胡姑娘怕是瞧不上我,若真说招蜂引蝶,也怕只能是你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