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氏赶忙说:“西什库不是有座洋蜡库么?我去淘换淘换。”
胖副手说:“那怎么好意思麻烦您。不过这几日真是太忙,走不开。杂役们也不懂洋文,怕是跟管着洋蜡库的人,说不明白。”
沈易氏刚要说自己精通洋文,却闭了口,只念叨着:“您给个样品,我拿着笔画,准能找到合适的。”
中年妇女打听事儿那是一绝,沈易氏不出半天就买到了合适的红烛。她拿回给胖副手时,还嘱咐他要小心火烛,大过节的别走了水。
可是有些话不能乱说,就怕一语成谶。西堂就被沈易氏说重,果真走了水。杂役门不小心碰倒了圣诞树下的红烛,圣诞树被烧了一半。也来不及找个替代,只能过了一个没有圣诞树的圣诞节。当然,这一处沈易氏并不知情。只是胖副手和金先生心里头膈应了好一阵子。胖副手对金先生说:“不是好兆头。”
金先生说:“洗洗睡吧。不过,你哪儿弄来这么多红蜡烛,倒是真好看。”
胖副手说:“哎呦,您别埋怨我了。”他不好意思让领导知道自己和女施主攀谈,又托女施主帮忙办事儿,就想隐秘沈易氏的存在。
金先生说:“不是埋怨,是真觉得好看。还有存货么?可以明年接着用。到底是谁哪儿弄来的。”
胖副手见瞒不住了,便说:“还记得去年夏天,那个喝了泉水晕倒的少年么?他的姐姐嫁到了药材库,这红蜡烛是他们的母亲,沈夫人给淘换来的。”
金先生放下手里的书,说:“那位少年的姐姐嫁给了三爷?”
胖副手说:“对。我也是刚想通,一向不爱管闲事儿的三爷,为什么会帮着他们跟咱们过不去。原来是他媳妇儿的弟弟。”胖副手咯咯笑起来。
金先生说:“这就兑上了。你看,世间万事,都有逻辑。若谁的行事若令人不解,就必有他的逻辑和动机。”
胖副手点点头,说:“还真是!”
金先生看着窗外,说:“可这圣诞树起了火,是什么逻辑呢?”
胖副手说:“是杂役不小心,这是意外。意外没有逻辑,对么金先生。”
金先生说:“我总觉得,谁也不会突然来,谁也不会突然走。但凡到了你身边的,总是要带来什么。”
胖副手不解地问:“先生您在说什么?”
金先生恍惚了一下,说:“没什么,没什么,洗洗睡吧。”
事实上,金先生早就收了东交民巷的公文,他知道山东发生了什么,廊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山顶的疗养院要用来做什么。沈嘉略的晕倒,三爷的围攻,沈易氏的红烛,都只是前奏,交响乐的高潮,正一个节拍一个节拍的往前行进。
春节前夕,沈易氏准备回通州去,她嘱咐嘉柔大年初二一定回门。因为嘉略和容川又不准备回家过年了。
“你说你这弟弟们,一个比一个白眼儿狼,过年也不愿意回家。往年有你在,还红火些。今年你也不在,就我跟你爹,守着谁过啊?”沈易氏抱怨起来。
嘉柔笑着说:“过两年弟弟娶了亲,也热闹。如今,您正好清净些日子,不好么?”
“不好。家里没人,心中烦闷。”沈易氏摇头。
“若母亲心中不爽快,就让全有和他娘陪着您回通州。全有那孩子热闹。对了,母亲是如何认得后院的洋人的?”嘉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