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都有八个城门,如今全部封锁。墙头的机拓“咔咔”挪动,原八大营的军备库都空了,墙垛间密密麻麻的排满弓箭,中博守备军主攻正东门。
“大夫人坐镇启东,江万霄回不来,”姚温玉喘息微促,他撑着床沿,对沈泽川说,“前路已开,我在这里,待府君凯旋。”
沈泽川摘下自己的仰山雪,搁到姚温玉的手边,说:“我把此刀托付与你,待回来时,你再还我。”
姚温玉惆怅地笑了笑,道:“何苦为难我。”
“洵儿尚在茨州,”沈泽川眼神微黯,“你还是先生。”
姚温玉只能说:“元琢尽力而为。”
费盛替沈泽川拿掉氅衣,沈泽川退后两步,再跟姚温玉对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帐了。费盛随手收拾帐子时拿到了姚温玉的帕子,发现他的帕子血湿一片。
帐外湿雪密集,风来遽然。
沈泽川迈步下阶,两侧禁军目不转睛。他在行走间系紧臂缚,在跟澹台虎擦肩而过时,只听澹台虎仰颈暴喝:“今夜杀进阒都,从此天下顺势而定。府君身先士卒,我等必以肝胆相照!”
守备军随同禁军整齐砸向胸口,声盖雷响:“我等必以肝胆相照!”
罗牧听见了吼声,他在瓢泼大雨里飞奔向城墙,拽着逃回城内的参将质问:“何人放的箭?!”
参将在适才的禁军狂浪里负伤而归,此刻拖着残臂,答道:“雨太大了,总督,根本看不清是谁!”
罗牧是嘱咐过杂军可以动手,但那必须是在守备军先动以后。任凭是罗牧,都没有想到此战姚温玉竟然敢用女帝的身世做文章。这一箭射破了阒都的防御,冥冥中昭示着老天也偏过了头!
“闭门死战,”罗牧松开手,又重重推了把副将,在大雨里朝周围厉声说,“如不能守住阒都,你我皆得死!”
街道间空无一人,百姓们紧逼门窗,藏在院窖里瑟瑟发抖。官沟排着污水,开灵河上的画舫都在随波动荡,这是数百年里阒都首次觉察到风雨欲来的逼迫感。
“沈氏兵临城下,”太学纸页翻飞,学生们抱头大哭,“大周无望了!”
罗牧在急催战鼓的时候,远远看见几行人。他放下耷拉的旗帜,上前行跪拜之礼,大声说:“臣,有负圣恩,今夜必以死报效家国,誓不与反贼同污!”
孔湫蹒跚向前,把住李剑霆的手臂,向周围凝噎,道:“皇上在此,我也在此。今夜若能赢,在场诸君皆是大周的肱股之臣!若不能赢,城破时,我孔湫第一个跳楼殉国!”
罗牧被孔湫凄凉的音调惊出冷汗,他抬头,看内阁老臣个个肃穆,显然不是在假意安抚,而是已存死志!罗牧怎料他们肯为大周做到这个地步,刹那间自残形愧,却又心存侥幸。
“沈泽川只有两万五的兵,此战能打!皇上与诸位大人且——”
罗牧的话音还没有落,投石机就动了,巨石轰然砸在城门,百年“阒都”的石刻尊牌当即爆开,被砸得粉身碎骨。
薛修卓挥臂拦下李剑霆,道:“沈泽川攻城了,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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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天涯叼着匕首,靠肘部挪动,爬在阴暗潮湿的官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