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宗皇帝复辟的八年到宪宗皇帝继位的二十三年,他虽然时常试图上书提出自己的见解与建议,却鲜少被皇帝采纳。他的朋友也很少,只和少数几个同样爱书的人比较聊得来,这三十余年的时光之中,他最快活的也许是在国子监当国子祭酒的日子。
每每看到求知若渴的后生,他心里就欢喜得紧。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辈子的最高成就会止步于教书育人的国子祭酒时,弘治元年到来了。
丘濬把自己埋头写了许多年的《大学衍义补》递了上去。
他们那位仁厚的皇帝陛下也不知有没有看他的著作,竟是提拔他为礼部尚书。
丘濬一颗心又活了过来。
每次得了机会都积极询问新皇朱祐樘有没有看过他的书。
对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丘濬虽有些失望,但是因为自己还可以给新皇讲学,所以也没有太沮丧,每天都振作精神写讲章,看看自己以后能够给新皇讲点什么有用的学问。
哪怕新皇只能听进去那么一点点,他这把老骨头也算了无遗憾了吧?
这时候的丘濬从来没想过,在他这垂垂老矣的年岁还能遇到一位和他相差六十好几岁的忘年交。他六十多岁的时候,这小孩才刚出生没多久,他们真成了朋友能聊点什么?
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丘濬六十好几岁的那个元宵节,正和杨廷和在外面下棋,一个小孩兴致勃勃地在外面看花灯,意外看到杨廷和后马上跑过来打招呼。
真是很小一个奶娃娃,还穿得花里胡哨的。
才那么小一点,居然骄傲地说自己会下棋。
丘濬不太相信。
后来见他真的看得懂棋才勉强信了几分。
但也没太在意。
这时候的丘濬也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把这奶娃娃看得比自己亲孙子还重要。
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一切也许只是开始于一句“可以把我这里当家”的客套话,后来慢慢地竟真的放不下了。
是真的放不下。
明明才那么小一孩子,却又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多想做的事、那么多惊世骇俗的想法,了解得越深,就越是担心。
担心他行差踏错,担心他前途艰险,更担心他有朝一日摔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