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剑招手,让宫女跟着出去煎药。
他张罗完药,回到榻边去看梁潇,边给他掖被角,边冲着姜姮道:“北狄犯境,殿下这些日子忙着调兵遣将,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姜姮道:“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她转身要走,姬无剑叫住了她。
他垂垂老矣,眼角浮起数不清的褶皱,忧伤亦似深嵌入肌理,静静凝望着姜姮,欲语还休。
姜姮察觉出异样,问:“阿翁,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姬无剑的唇翕动,半晌,才叹道:“没有,王妃去歇息吧。”
姜姮回到自己的寝阁,正见乳娘抱着晏晏在窗边看花枝,桃花零落的时节,旁逸交错的枝桠上空荡荡的,遗漏几缕天光。
她把晏晏抱在怀中,低头亲了亲她,不自觉拧眉。
姜姮终于觉出蹊跷。
这些人都透着古怪,姬无剑怪,梁潇怪,顾时安也怪。
特别是顾时安,竟然能说出待事情了结后要娶她的话来,只要有梁潇在,就算了结一百桩事情,都不可能让他如愿。
除非梁潇不在。
她被这个猜测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荒唐,想起近来发生的种种,又始终难以释怀。 她想探个究竟,怀中的晏晏却又开始闹,烦躁地挥舞小短胳膊,嘴里一会叫“娘”,一会喊“爹”,折腾许久,姜姮才发现她尿了裤子,将她放在榻上,从屉柜中寻出新的裤子给她换上,如此折腾一番,额上冒出汗珠。
她疲惫地躺在晏晏身侧,看着温软可爱的孩子,心里又变了主意。
管他呢,只要她和晏晏都平平安安,旁人与她有什么相干?
如此想开,她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光已然垂暗。
她其实是被隔壁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吵醒的。
倾耳细听,隐有杯盘碗碟相互碰撞的声响,须臾,她这边的门便把打开,宫女在帘外道:“娘子,摄政王请您过去用膳。”
姜姮本来想自己去的,犹豫几番,把晏晏抱上了。
母女两迈进寝阁的时候,梁潇已经端正坐在膳桌旁,他披散着长发,在单薄寝衣外罩了件外裳,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看见晏晏还是浮掠上惊喜,忙起身从姜姮怀里接过孩子,招呼她坐。
这孩子历来不与梁潇见外的,又刚刚睡饱,格外精神抖擞,在他怀里踢脚抬胳膊,将他闹得片刻安歇都没有。
姬无剑心疼梁潇,提议让他抱着孩子,梁潇先用膳,却被梁潇一口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