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和曹昀是同窗,知道他厚道仁孝,且注意到罕有的几回玉徽跑去官衙找他,若是叫曹昀撞上,对方必然会红脸面露赧色,推算其对玉徽有意。
梁潇便开口撮合,起先曹昀是有顾虑的。
玉徽再不得嫡母喜爱,也是堂堂王府县君,而曹昀出身乡野,家中亲戚都是贫寒之辈,祖上十代没有做过官的。他担心门户不当,将来遗患无穷。
梁潇历来七窍玲珑心,若是曹昀立即应下想攀这门亲他反倒要犹疑,听他这样说越发认定他是个人品贵重不慕荣华的君子,铁了心要将妹妹嫁给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这桩婚事就是毁在“门户不当”这四个字。
曹夫人是精明泼辣的性子,两人刚成婚那几年梁潇还没有如今的尊崇地位,关起门来过日子,婆媳摩擦不断。
玉徽不是个能隐忍会说漂亮话的性子,一来二去,不光曹夫人与她仇,更闹到曹昀那里,夫妻渐生龃龉。
当年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玉徽曾回王府向姜姮诉过苦。
“我知道郎君是个好人,温善谦和,对我也纵容,我和婆母有什么争执,他也都尽量说和不让我受委屈。”
“可我就是觉得委屈。”
“特别是见到他家里那些粗鄙贪婪的亲戚,就让我想起在吴江的那段岁月,让我想起舅舅。我日子过得不舒心,就总爱拿曹昀和墨辞哥哥比,我就想,若当初我嫁的是墨辞哥哥,就算随他一起流放成州,也必不会遇上这些令人作呕的亲戚。你们姜家是世家大族,历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当时姜姮就觉得可笑,安慰了她几句,许是安慰得不恰当,让玉徽觉得她高高在上看不起她这点小心思,渐渐地便不再来找她。
再后来,姜姮便听到了玉徽和离的消息。
做梁潇的妹妹要比做梁潇的妻子自由快乐得多,那时他已位极人臣,大权在握,朝中人人巴结逢迎,有余力庇护妹妹在京城活得潇洒免受流言。
那时姜姮也不觉得可惜,她做梦都想和离,若是怨偶,何必强拴在一起。
可经历了这三年,姜姮才知道,玉徽与曹昀,同她和梁潇不一样,患难夫妻千金不换,若能患难,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梁潇简略与曹夫人寒暄了几句,曹夫人推说年老体衰要回去休息,便告辞了。
两人走至寝阁门前,里头飘出嬉笑之声,姜姮一怔,顿住步子,早一步进去的梁潇到时一脸平常地回过头看她,笑说:“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
寝阁不算大,珠帘半卷,曹昀仍半躺在床上,脸上犹带着久病的支离苍白,唇畔却挂着温柔的笑,目光不离玉徽,随她的动作而游移。
而床边除了玉徽,还有羽织和辰羡。
姜姮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些年玉徽竟然和羽织有联络。
三人先看见梁潇,自是表情各异的,玉徽热情地迎上来,搀住兄长的胳膊,像小女孩似的往他身上靠,正吟吟低语,蓦地,她注意到了姜姮。
一双秀目圆瞪,如见鬼般惊讶,隔纱打量了她许久,才道:“兄长,你从哪里寻来这么像的?比去年礼部侍郎送给你的那个还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