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略一想,道:“我家便是如此么?”
“对对,”徐梁略有欣慰,“太祖高皇帝本是赤贫之人,乃无产阶级中的一员,后来驱逐胡虏,再造中华,君临天下,这就是有产阶级的马首了。”
皇太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对于整个天下而言,阶级却是恒定的。”徐梁道:“人在其中进进出出,但终有人制人,有人制于人,也就是说,无论天下怎么变,这两个阶级始终存在”
皇太子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
“现在为父问你,我家是与谁共治天下?”
“是……与有产者共治天下。”皇太子略一思索,虽然还不能明白社会资源的确切概念,但还是做对了这道选择题。他立刻又道:“父皇,给百姓土地,他们便是有产者了呀!”
“你能明白这点就好。”徐梁松了口气:“有产者之中又有两类,薄有家产者,以及富甲一方者。你觉得一个只有两亩地的农夫,和一个家财万贯的举人,谁说话更有用?”
这个涉及到社会影响力的问题,答案未必就是简单的非此即彼,但皇太子还是朴素地选择了后者。
“这就对了,”徐梁因势利导,“从表面看,天家是这个天下说话最有用的,影响力最大。实际上呢?如果下面的百姓都希望经商致富,而天家仍旧死守着田垄,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不忠!”太子叫了起来:“他们应当与我家共进退的!”
“对,他们不忠,结果也的确如此,所以才会有国变之祸。”徐梁道:“朝廷捉襟见肘,他们却是奢靡非常,宁可将银子扔进水里也不肯给朝廷。”
太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杀气。
“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国变之前,崇祯皇帝几次劝募,却没人肯援手,难道能够抄他们的家么?”徐梁道:“因为你已经站到另一个阶级去了。他们这些掌握了社会资源的人家视你为仇雠,谁肯援你?”
“父皇太过悲观了,总还是有忠臣的!”太子信心满满道。
“忠臣?”徐梁冷笑一声:“你去看看忠臣家里有多少银子,他们说的话有多少人听。嘉靖朝倒是有个海瑞,可惜他并非忠于皇帝,而是忠于名教!要想保家秉国。唯一的办法就是始终站在大势一方,万万不可逆势而为啊。”
见儿子不以为然,徐梁又道:“你知道英国国王么?查理一世,他就是被朝中新贵公然处决,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英国也有操莽那般的人物!”太子颇为震惊。
“所以,站队很重要,尤其是天家。”徐梁道:“从万历之后,国家资源已经转移到了工商之族手中,而皇家仍旧站在地主的位置上。结果呢?这些工商之族一味要求增加赋税。将国家压力转嫁到土地上,而一旦有人要动商税,则群起而攻之。
“东林和阉党之争,说到底也是利益之争。所以阉党得势时,国家商税过百万,而东林所谓众正盈朝,朝廷却收不到商税了。”
“这……”皇太子从未考虑到国家税收的问题,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