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看他如释重负,又道:“鲶鱼效应暴发的活力,引导向军训、培训,事半功倍。但是,经济生活展开,实打实的利益摆上台面。最直接改变是,管理层的权力大了。他们掌握多少金钱、物资和人事权,考验的是你。如若处理不好,你和他们有矛盾、起冲突,那才是真正的乱源。十几公里外,痛骂三个主管,嘴巴是不是很爽?用小林的家乡话讲,那是狗不咬人样子丑。遥控指挥?行啊,大侄儿,你想学光头哥,还是想当嘴炮?”
“有没搞错,二叔?”叶特用筷条敲酒杯喊冤,“你叫我快速整合战斗力,我这么拼了也有错,没地儿讲理了?”
兑现私货的破事,扯出这么多名堂?拉练遇雷暴,带队全须全尾回归,竟然一文不值?
老叶慢条斯理倒酒说:“你骂人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连线你开会,与会者少了一个人?”
“嗯……老林!”叶特扔筷条答,“他们找我,主要是讲船队的事,和老林关系……”辩解个屁,营地灾后找老大,撇开营地总指挥,有心无心都是错。事实上,还撇开另一个人,坐对面的老雅痞。
足足两分钟,便宜侄儿痴呆地“思考人生”,没有暴怒掀桌子、摔杯子或“口吐芬芳”。老叶掰开最大一只蟹腿说:“分蛋糕,大侄子。私货兑换是蛋糕上的奶油,很甜、很腻、很爽口,却是吃不饱的玩意儿,吃多了还拉肚子。现在问题是,你打算将最大一块蛋糕交给别人分。bw,你知道最大一块蛋糕是什么吗?”
“船队!”
叶特喝了一口酒才答,答完很娘的额头磕撞桌面。联系李东民“自告奋勇”,二叔“瞎扯”的苦心昭然若揭。
“答对有奖!”老叶玩味地笑,递上掰开的大蟹腿,“大家伙眼睛总盯着货物,总想着排排坐分果果。越是藏着捂着,越想知道究竟有什么?往往很容易忽略最大的那块蛋糕,你还记得就好。”
突变一个月有多了,时间淡化伤痛,劫后余生、同命相怜的凝聚力,也随之弱化。可预见,“一无所有”的二百多号人,势必优先考虑个人利益,这是人性使然。船队这块蛋糕难啃,货物不难啃。
“你懂的,打仗是打后勤。不能因为讨厌鸡毛蒜皮,动辄撒手不管。鸡毛蒜皮是后勤最不重要的部分,后勤重在人事管理。眼下,人心收聚初见成效,有如一块长势良好的庄稼地,你放弃收割,自然被他人笑纳。我们中间,即使没有野心勃勃之辈,也有利欲熏心之辈,这一点不要怀疑。我们困在火地岛,迟早离开。你有过远洋经历,应该知道,一旦到了海上,每条船的船长就是陆上战场的将军。军舰、民船没两样,船长都掌握生杀予夺大权。分裂单飞的风险,姑且不论。难道你忍心让基本忠诚于你的九个海员退伍兵、十七个新人退伍兵以及其他巡逻队员,被打散扔到某条船上,任人拉拢或任人宰割?”
不怕啃货,就怕既啃货又啃船还啃人。老叶打预防针,依然讲人。最危险是人,最可靠也是人,并不矛盾。于公于私,失去可靠的人,一切都会失去。
“我、我想简单了!”叶特懊恼地搓脸。出于尊重专业人士考虑,慷慨让出船上的人员分配权。另外,想偷个懒。
“高姿态是对的。”老叶给他斟酒,“但你不是局外人,放权要有个度。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在岸上你做的不错。苏铭、邢大同、吴克州,莫曼、朱学锋、田金来,你看中的人做管理层,个个人尽其才。营地建设也蒸蒸日上,就要拓展生产区了。可是在水里,你拒绝再玩。船队的人事权,几乎毫不保留的拱手相让。水里没你看中的人吗?你的基本盘都在水里呀!巡逻队十几个海员,货真价实的专业人士,辅以其他巡逻队员,开不动整个船队,开动大小军舰和拖轮、油水船一点问题没有。为什么不能以几条船为种子,像岸上营地建设那样,在水里搞船队的作战团建、打造水里的营地?”
上岸立营后,老叶头一次这么认真、具体、有针对性的责难。便宜侄儿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做、会不会做,而是去不去做。说白了,就是偷懒。能坐不站,能躺不坐,90后通病。
“本来,海峡巡逻是最好的切入点。不过现在不晚,整顿海员风气也是个契机。是时候集中精力在船上了,营地交给小林和苏铭。记得吗?小子,你是海军啊!”
叶特像只挨收拾的小狗狗,头脸趴桌面上。他是学校子弟,服役于极度苛严的部队,又在国外做了几年保镖,哪能不知人心险恶?也很清楚,内乱比外敌更致命。只不过与大家伙相处时日见长,放松了警惕,特别放松对船队的警惕、对海员的警惕。
老叶点上雪茄,一股浓烟喷他头脸上说:“想当甩手掌柜,行!286个男女,每一个人的姓名和绰号,你随口叫的出再说。”话里减去“自家四人”。
“好像不难。”
叶特这下咧嘴笑了,再次端杯邀碰。上台容易下台难,撂挑子不可能的了。他现在的日子是痛并快乐,独自溜号心思再没有过。
晚餐变宵夜,叔侄俩喝光750的酒,吃到凌晨一点多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