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上面有花。”
妻子奇怪地看看我。
“是一朵蓝色的玫瑰。”
“哦,那可是最贵的品种。”妻子笑着说,显然以为我在开玩笑,伸手拿起花瓶又往里插花。我夺过花瓶,轻轻地放回到写字台上,然后从妻手中夺过她的花,扔进了纸篓,“我说过里面有花嘛,你怎么回事啊!”
妻子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说:“我知道,你在内心深处有自己的一块天地,我也有,毕竟这么多年了……你可以保留它,但不该把它带到我们的生活里来!”
“那瓶里真的有花,一朵蓝色的玫瑰。”我用低了许多的声音喃喃地说。
妻子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就这样,花瓶中的这朵看不见的玫瑰在我和戴琳之间造成了裂痕。
“你一定要告诉我,那朵想象中的玫瑰是想象中的谁插上的,否则我没法忍受!”妻子多次这样说。
“不是想象,花瓶上真的有一束玫瑰,蓝色的。”我每次都这样回答。
终于,我们之间的裂痕快到无法弥补的地步时,是孩子拯救了我们的婚姻。这天早晨,孩子起床后打着哈欠说:“妈妈,写字台上的那个紫花瓶中插着一朵玫瑰呢,蓝色的,好看呢!可你一看它就没了。”
妻子恐慌地看着我,我们第一次为这事争执时孩子并不在场,以后的争吵也从来没有当着孩子的面,所以,他不可能预先知道蓝色玫瑰的事。
又过了两天,妻子在夜里写论文时伏在写字台上睡着了,当她醒来后也推醒了我,她的目光中又充满了那种恐慌,“我刚才一醒来,就闻到了一股……玫瑰花香,就从那个花瓶上发出来的!可我仔细闻时那香味又消失了,真的,我不会弄错的,确实是玫瑰花香,我不骗你!”
“我知道你没骗我,那里真的有一朵玫瑰嘛,蓝色的玫瑰。”我说。
以后,妻子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任那个花瓶放在那里,有时,她还会小心地擦擦它,擦的时候一直竖着,像是怕里面的玫瑰掉下来,她还几次为瓶里添上蒸发掉的水。
我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蓝色玫瑰,但知道它在那里就够了。有时夜深人静,我就将水晶花瓶移到窗前,然后背对着它站着,这时我往往能闻到缥缈的花香,就知道它肯定已经在那里了,心灵的眼睛能看清它的每一个细节。我用心来抚摸着它的每一个花瓣,看它在来自窗外的夜风中微微摇曳……它是一朵我只能用心来看的花。
不过,我还是希望在此生再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一次蓝色玫瑰,据丁仪说,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讲,人的死亡过程就是由一个强观察者变为弱观察者再变为非观察者的过程,当我变成弱观察者时,玫瑰的概率云向毁灭态的坍缩速度就会慢一些,我就有希望看到它。
当我走到人生的尽头,当我在弥留之际最后一次睁开眼睛,那时我所有的知性和记忆都消失在过去的深渊中,又回到童年纯真的感觉和梦幻之中,那就是量子玫瑰向我微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