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电灯滋滋啦啦地响,忽明忽暗,小丫头慌张跑上楼时还因瞧不清楼梯绊了一跤;她顾不上扭伤的脚踝,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太太,电话打不通,联系不到先生。”
沈太太也慌了神:“风这样大,电话线估计保不住了,去把门窗封死,衣裳褥子塞紧缝隙,别叫风雨进来。”
老仆们从仓库房里搬了长木条和洋钉,拐脚的小丫头拎了两把铁锤跟后头,老妈妈们抱了几摞破旧衣裳塞堵一楼的门缝和窗沿,外头的风雨正紧,卷了树枝根叶在半空里撞。
街对面铺子的彩灯牌被砸下来,冒了一串惨白的火星子,彻底偃旗息鼓。
屋里屋外都是惊叫和惶『乱』,沈太太怕任胭没见过这阵仗,握了她的手安抚:“这里常有的事儿,一年倒要来个三两回,别怕,过一两个钟头就好了。”
任胭点头。
刚才她看见被搬出来的木条上,楔了好些个钉子孔,应该是以往遇上飚风时封窗留下的;她也学着老仆们的样子,将长木条钉在三楼窗户两侧的墙壁上。
沈太太归整了两把手电,来替她扶着梯子,仰着头不好意思地笑:“好容易来一趟,却遇上这样事儿。”
任胭笑:“老天爷发怒,咱们哪能问得着的,好在一时工夫就过去了。”
“是啊,任小姐也甭急,辜先生常来这里,如今又同我先生一块儿,俩爷们儿知道怎么应付,兴许哪儿停留着等风雨过去。”
任胭笑笑。
沈太太叫人送来点心,坐楼上打发时间,她嘴上宽慰任胭,可心里头跟猫抓似的。
辜廷闻和沈伯央离开公馆没多大功夫,风雨就铺天盖地地来了,人多半还在路上,外头的树都要叫连根儿薅起来了,汽车不定怎么样。
家仆都在二楼围着,时刻注意着里外的动静;坐久了心慌,沈太太起身,叫人上来问问情况。
可话还没出口,三层楼所有的电灯都熄了,只剩外头电闪雷鸣时闯进来的白光,鬼魅一样,无孔不入。
胆小些的小丫头惊叫出声,叫老妈妈们低声呵斥了几句,公馆里彻底陷入死寂;任胭眯着眼在黑暗里踅『摸』方向:“沈太太,您还好吗?”
“任小姐,我好像撞着肚子了……”
孱弱的一声,惊着楼上楼下的人。
任胭『摸』出手电四下里一照,寻着面『露』痛苦的女人,连搀带抱给人送进了卧室;门外围满了仆人,送茶送水的忙活了好一阵儿。
沈太太半躺在床上喘着大气:“我怕是,怕是要生……对不住……”
一个大姑娘哪经历过这个,任胭慌得脑仁发紧,一面还得安抚她:“生孩子有什么对不住,瓜熟蒂落,天道使然,沈太太你别怕,咱们这么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