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露生对他说过的,天涯海角,他随他去。是生是死,总在一起。
露生要他好好活着,替他看看他对他说过的那个繁华盛世。
他也就那样认真地活下去了。
他在时间里走着,盼着,穿梭着。抗战结束了,他离开了中国,因为不愿意看那一场乱世。改革了,他又忍不住思念,到底回来这一方故土。
极偶然地,他见到了金海龙,那时金海龙还是个个体户,在马台街摆地摊——他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给了金海龙一笔钱,告诉他,去山西和淮南倒煤,去深圳和浦东炒地皮,然后做股票。
金海龙在那一两年里暴发起来,对他敬若神明。金海龙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虔诚地叫他“大师”。
金海龙兴奋地告诉他,双喜临门,他的股票真的挣了大钱,王圌静琳也怀圌孕了。
他很希望父亲能够善待母亲,所以他告诉金海龙:“钱,以后还有的是,你会很有钱,还会有一个儿子。你们一家,不要离开南京,你的儿子,一定要留在那里。”
时空会否因他而扭曲?会否再有另一个世界?金求岳不清楚。
而金海龙沉浸于他财富和生子的预言里,只是狂喜地搓圌着手问他:“大师能不能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他沉吟许久,“叫金世安吧。”
他知道,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不会改变什么,金海龙还和过去一样,并没有省悟的那一天。
时光如此无情,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他遇见露生,已经是三生有幸。
97年,他在浦口捐建了土桥村烈士墓,离开了中国。
他就这样带着露生,等着,等着,等过许多年月。有时他也在想,巴黎那一天一夜,会不会只是个梦?
这时光折叠的一生,会否只是个秦淮梦?
露生又像在他身边,清艳地笑着,说,“把你那个歌儿,再唱一遍罢。”
他们走遍了这世界的许多地方,直到再也走不动,停在洛杉矶旅居数年——他在加大医院的楼下,看见两张熟悉的脸,在热情地拥圌吻。
他很想叫住他们,而他终于没有动。求岳想,他们交错的时间,终于在那一瞬间重合了。
他让律师致电南京,律师告诉他,海龙集团捐赠翻修了土桥墓。
而世安和白杨,终于来见他。